南知也瞧见了,她缓缓抬眸,顷刻间所有的困意都无影无踪。

    那幽深的瞳孔几乎透不出一丝人类的情感,但再见到这样的一双漆黑眼眸时,她竟丝毫都不觉得惧怕,她的目光甚至在他身上游离了不知道多久。

    那其实是一张几乎跨越了性别的美艳俊脸,白如雪的肌肤,恰到好处的棱角,高挺的鼻梁,轻薄的唇。

    这张脸,她是第一次瞧。南知一次次在心中确认,她的确是第一次瞧。从前她从未见过。

    “姑娘,他怎么这个时候在这儿啊……我们这店不会明日就要关了吧……”

    荔枝吓得都不敢抬眼,仿佛多看那家伙一眼,就要招来杀身之祸一般。声音竟然还带着哭腔。

    “荔枝姐姐,你怎么了。”小南意什么都不懂,侧过了头,“所以他并不是个好人对不对?那我们要不要将他赶出去?”

    “嘘。”

    荔枝吓的匆忙捂住了南意的嘴,将她生生拖到了柱子后面,“你这么大声,让他听见,会把你吃了的。”

    她每个字都是压着嘴皮子说的,眼神当中的绝望几乎瞬间就把南意吓哭。

    “荔枝,你别吓唬我妹妹,忙你的去。”一整日都未曾干活的南知终于端起了第一个盘子。

    “姑娘,你就不怕……”

    “怎么?还担心我们活不到明日不成?”南知丝毫没有压低音量,“再不去干活当心我让你活不下去。”

    沈南知是真的好似那些关于他的传闻一句都没有听过,昨日那居高临下、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也从未见过一般。直到傍晚她都在前头忙着,不仔细瞧甚至都瞧不出她的心不在焉。而荔枝却是真的怕极,祈祷她能平平安安的将祖宗送走,但愿今后再也别与这样的活阎王有任何的交集。

    她在自己心里酝酿了无数了用来苟且活命的招数,谁料整整一个时辰,那活阎王竟然一句话也未说,一盘杏仁酥竟然吃到茶楼里的人都换了一拨,日落西沉,他才落下了一锭银子独自离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荔枝如同劫后重生一般的手舞足蹈,抱着桌上那足锭的银两就不撒手。

    张姨娘两耳不闻窗外事,全然不知她怕些什么,于是荔枝就同她讲了整整两个时辰关于那苏止行的英雄事迹,吓的张姨娘都毛骨悚然。

    可到了入夜,荔枝横在榻上想了又想,这些究竟又与他们沈家有什么干系呢?我们沈家独自美丽,又不招惹朝堂中那堆耳屎一样令人恶心的破事,就算他是位活阎王也不见得拿个小茶馆出气吧。

    只是她唯独想不明白,活阎王来此究竟为何,还留下这么一大笔厚爱,不会就只是来吃点心的吧。挑的还是最冷门的一盘杏仁酥。

    当晚荔枝还一脑门子的疑惑,不过再过几日,荔枝却是再懒得想了。因为这个当初谁也想不到的家伙还真是做了件正常人都想不出来的事情。

    他竟连着来了五日。

    同一时间,同一位置还都是同一盘杏仁酥,有的时候孤身一人,有的时候身后会多一个年纪不大的侍卫,有的时候手捧本书,有的时候独自发呆。若无江湖那些传言,她或许只会以为他是一位安静贵气的陌生公子罢了。况且荔枝也渐渐的想开了,奸佞也未必就不是个馋猫,馋猫也是配下馆子的。

    这五日里,茶楼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因为他的出现每日都会有一笔很可观的数目入账,足十两黄金亦成功落入他们沈家的囊中,但是沈南知的脾气却莫名奇妙的忧郁暴躁起来,有时还会问些奇怪的问题。

    张姨娘以为她是憋的久了,又或者是因着那夜被荔枝说到了心窝子里。正巧三公子夏决闲了下来请她出去逛逛,张姨娘便自作主张的替南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