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死到临头、与他针锋相对多年的老对手,知晓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的范增目光冰冷,冷哼一声。

    他虽未计较项伯的污蔑之言,但见对方如此惨状,他心里仍是丝毫激不起半分怜悯之情,更遑论兔死狐悲。

    他身为非亲非故的外姓人,对项王却是忠心一片,呕心沥血,为楚军出谋划策。

    而这贵为左尹、项氏族长、更为项王最信重的血亲,竟厚颜无耻地当着侵蚀楚军军心的毒虫。甚至直到将死之时,也还在胡乱攀咬,不见羞愧悔悟。

    若非上天悯楚,不欲见项伯恶奸得逞,派下吕布这员神将攘助,那恐怕过阵时日,被人捆着砍掉脑袋的,就不是项伯,而是他们了。

    范增冷笑一声,毫不留情道:“但凡知些廉耻,铸下如此大错,早已一剑抹了颈子自去了,哪还有颜面求见君上?况且若你非大王血亲,凭你那恶罪累累,活烹了且还不够解恨,哪会痛快砍了你脑袋,赐你速死?”

    项伯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难忍羞辱般嘶吼一声,双目泪水长流。

    却是从此低下了头,纵使浑身瑟瑟发抖,也不再开口乞命。

    范增板着脸,眼睁睁看着那行刑的将士抖了半天的手,最后还是在他的虎视眈眈下,一狠心,猛一使力,大斧挥过,便干脆利落地将项伯泪流满面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那人头一滚落在地,黥布即利索拿事前准备好的布一包,抱在胸前,客客气气地向范增道:“大王有令,由布去将,”他顿了顿,咽下了因习惯而到了嘴边的‘左尹’,却因不知如何称呼,索性掠过:“寻地安葬。”

    人既已死,祸害已除,范增自不会咄咄逼人,冲黥布点了点头,便一边往项羽所在的主殿行去,一边寻思着是否要安抚一二了。

    然而训斥项羽的事做多了,诸如安抚的细腻活却从未有过,这越想,就越让范增犯了难。

    待他踱到主殿前,由卫兵放行入内了,他也还没完成斟词酌句。

    就在这时,他一抬眼,便看到项羽似无事人般端坐于主位之上,神态专注地听着幕僚所言。

    “……”

    似是无事了?

    范增心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遂在执戟郎中的引领下,于项羽预留给他的次席上落了座。

    刚一坐下,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不禁朝伫立于项羽身后的那几名执戟郎身上扫了几眼,压低了声音,开口询道:“好似……少了一人?”

    他昨夜便从项羽口中得知,要将吕布越格提拔为将军的消息。

    以他看来,不论是吕布展现出的才干,还是切实建下的功绩,哪怕封个王侯,都是足够的。

    项羽既有此意,他自然不会反对。

    现予其将军之位,他日独领一军,才不算太委屈。

    他未将吕布算入执戟郎中,但仍能看出,这队列里绝对少了一人。

    项羽不甚在意地瞥了眼,随口道:“哦?”

    得项羽与范增接连问起,那几员执戟郎中对视一眼,推一人出列,僵硬答道:“回大王、亚父,自今日一早,便不见韩信踪影……应是逃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