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幕降临,他方唤人取酒来,独酌一阵后,满心凄苦无从宣泄,居然鬼使神差地传了吕布来。

    ——他或亦已醉了。

    项羽想着,不然为何要将这处事做派皆如他年少时模样的吕奉先唤来同饮?

    而他更不解的是,单瞅着吕布轻易便被取悦的单纯模样,他心情便能平复几分,甚至亲自给对方斟起酒来。

    这会儿已遭三分醉意所袭的吕布,已不知不觉地拿出了当初身为侯爷的气势,对项王如此降尊纡贵地伺候,自丝毫不觉有甚不妥。

    他陶醉地眯着眼,一边享受着一阵一阵来袭的酒劲儿,一边兴奋地搓了搓手,等项羽将满满的酒樽推来。

    牛饮几口后,他终觉腹里烧得慌,得寸进尺地提要求道:“单饮酒也无趣,大王可否唤人送些下酒菜来?”

    项羽瞥了吕布一眼,淡淡道:“可。”

    项王整一日未进吃食,早叫外头卫兵担心坏了,可项王脾气暴烈,眼下又是因左尹背叛,心情极为恶劣,饶是他待部属素来慈爱怜惜,也无人敢去劝解。

    哪曾想吕奉先才刚被召入,未在里头待超出一盏茶的功夫,便成功劝动了大王,让闷了一天火气的大王肯用些膳食了?

    他们高兴之余,一边忙唤伙夫多做些下酒菜肴来,一边对本事通天的吕奉先更添敬佩。

    呈于霸王的下酒菜,不论是菜式的精致程度或是份量,都非同一般。

    吕布理直气壮地沾了项羽的光,抄起筷箸,即大快朵颐起来。

    而项羽原只是看着他用,见他那狼吞虎咽、一脸享受的模样,无形中被勾起几丝馋虫,不由自主地也用起吃食来。

    吕布毕竟用过晚食,虽味道上不甚如意,总归是吃饱了来的。只扫了几碟菜肴,即打了个饱嗝,专心继续饮酒了。

    倒是项羽因重重心事,将自己饿了整整一日,这会儿乍开胃口,不知不觉间便将满桌菜给用了个精光。

    项羽吃菜的功夫,吕布灌了整整一坛酒下肚。

    这酒本就厉害,况且是他那高估自个儿已然稀烂的酒量、毫无节制的豪饮?

    他半睁着眼,直勾勾地盯着项羽那石雕般深刻冷峻的侧脸瞧,直到项羽察觉他的目光,疑惑地看过来后,他还不躲不避,甚至“噗”地一声喷笑出来,指着项羽笑道:“哈哈哈哈!好好的重瞳子,怎成了重重瞳子!”

    在已有八分醉的吕布眼里,项羽本该是一眼二眼仁的眸子,竟成了四眼仁的模样,可不是有趣极了?

    项羽嘴角微抽。

    他倒是难得好脾气地由吕布无礼地指着,没同醉鬼的一番狂言计较。

    况且他自胃口开了、吃了个七分饱后,这会儿心情已大有好转,再看吕布这功臣,便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而项伯处罪证确凿,叛军当何等论处,项伯便当如何处决。

    即,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