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玄幻>飞升为魔 > 二十七、逃遁前夜
    呼延可以想象罴的心情,不由得升起几分怜悯。但回想起自己被罴捉住,带回战熊城做了五十二年畜生奴仆,他再想起罴的悲惨遭遇时,面巾下的嘴角立时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阴笑,满脸十足的小人模样。

    这可不是嘲笑敌人的时候,几头脑子直楞的黑熊守卫拦在门前闲谈,已经耽搁了呼延片刻时机。这时间足够他一个往返,相当于损失了一整坛功引,让呼延心痛得隐隐焦躁,哪里还顾得继续嘲笑罴。

    在墙壁阴影里强自忍耐了半刻,估摸着那几头守卫黑熊已经走远,他登时自阴影蹿出,弹腿蹦起,跃过角斗场高过百丈的石墙,瞥见角斗台下的碎肉、血迹及残骨,数量竟比昨夜更多,呼延便大喜过望。

    黎明之前,仅有这短短一个时辰,又被那几头黑熊守卫耽搁不少,呼延此刻心急如焚。他不愿浪费时间挑挑拣拣,匆忙收敛所有残骨,先装上一大坛,再灌进满满血液,立刻折身返回。

    静寂的战熊城里,唯有呼延重复往返的身影,竟是忙碌至极。

    待三阳破晓,呼延恰好将屋前闲地里更换完二十个空坛,把二十坛功引悄无声息地混入其中,这才瘫坐在自家石屋的床榻之上,轻微喘息换过气来,露出满意笑容。

    原本计划,只更换今夜所得这十二坛功引,但呼延转念一想,风险差别不大,索性将二十坛全部换掉,也能空出石屋的空间,不至于有人进来见到摆满屋子的大酒坛,反而起疑。

    又到仆役出工之时,呼延身穿监工皮子,依旧精神十足。

    长鞭挥舞隐有霹雳之声,这五十二年磨砺隐见成效,自疑似兹慎所留的石刻文段中悟出那套鞭法,呼延称之为《兹慎鞭法》,此时施展开来,已有几分火候。

    驱赶仆役到工地,忙于磨练鞭法,这一日又是倏忽而过。

    待日头落山,驱赶着仆役返回各自居舍时,呼延与兹慎闲谈几句,只道自己酒虫吵闹,便央求兹慎今夜再抱坛老酒来,两人畅饮一番。

    兹慎不疑有他,欣然一口应诺。

    夜幕降临,有待者送来菜肴与契,呼延先去发完契,回屋时恰好与兹慎在门口相遇,怀中抱坛老酒,他果然如约而至。

    就着石桌上三盘小菜,两人拿出大石碗,各自斟满烈酒,抬起碗来畅饮灌下。

    三碗酒下肚,兹慎拿起筷子夹菜入口,语气随意地问了一句,“呼延兄弟,今日唤我前来,不止是为了解那酒虫之瘾吧?”

    呼延抬碗敬酒,满饮一碗,才轻笑问道:“兹慎大兄来这战熊城,已有两千三百六十二年,我可曾说错?”

    “精确至极,丝毫未错。”

    “每日如此委曲求全,兹慎大兄可有想过……换一种活法?”

    此言一出,兹慎筷子停滞刹那,眉眼之间有惊异神色一闪而没,他漫不经心地长叹道:“谈不上委曲求全,即便是身为底层仆役,总有口契吃,也不必太过担惊受怕。比起城外同族,日日提心吊胆,生怕遭遇凶兽吞噬,其实你我已经好上太多。”

    “我来这战熊城,已有两千三百六十二年,早已习惯了这种日子,反而觉得十分安逸。起码不用过那东躲西藏、朝不保夕的苟活日子,也不用为一口吃食而亡命争夺。倘若叫我换一种活法……我倒更想老死在这战熊城中,求得一世平安。”

    似是随口闲谈,但两人所言之意,各自均已心知肚明,只是未曾点破罢了。呼延略微皱眉,立刻又舒展开来,再次抬碗相敬,与兹慎碗口轻碰,均是汩汩饮尽。

    “平白低下头去,佝偻谄笑,如此一辈子做这畜生仆役……兹慎大兄,你真就甘愿?”

    用袖子擦拭掉嘴角的酒渍,兹慎摇头失笑,对呼延这等言词不以为意。

    “何谓畜生仆役?若真是无知畜生,独有蛮力却无通慧灵智,又如何做得这人族主上?你若小看他们,日后定会吃亏。我就从未小看过他们,甚至卑躬屈膝,甘愿做牛做马,恭称一声主上。”

    “这日子我心满意足,甘愿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