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先生，推荐信上显示你曾经在商人家做男仆对吗？”管家哈里森看了一眼手中的推荐信，抬头直视赫伯特。这位管家年纪有四十岁上下，此时正用似乎能看透所有人的深褐色眼睛看着赫伯特。
“是的，管家先生。我有两年做贴身男仆的经验。”赫伯特抬着头，将视线稍稍错开一点，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此时他正努力争取着伯爵大人的贴身男仆一职。“先生，我还会读写。”想了想他又附上一句。
“会读写确实是必备技能。但是伯爵大人身份尊贵……你可以先从上等男仆做起，薪水和你之前不会差太多。如果你有能力，日后贴身男仆自然水到渠成。”哈里森管家略微思考一下，语气已经是不容置疑的。
看来贴身男仆是没戏了。赫伯特无奈的心想。他不会不知道因为商人常年处于鄙视链底端，连带着他做商人的仆人也被低看一眼。“听从您的吩咐。”他标准的行了一礼。今年收成不好，家里还有妹妹和母亲需要钱，也没什么考虑的余地了。他在心里长叹一口气，面上依旧是很欣喜的表情。
哈里森管家似乎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严肃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松动。“凯恩会带你去你的房间，在这里你要严格遵守规矩……”他的身后站出来一位男仆，“他是这里的第一男仆，主要负责伯爵的个人起居安排。你的工作将由凯恩教给你。赫伯特先生，请恪守你的本分，不要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
“我明白了，先生。”赫伯特行礼后跟着凯恩离开，在去房间的路上仔细将各种规矩灌进脑子。“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仪容，这里是尊贵的伯爵大人的府邸，不比你在什么小门小户做工那么随意。平日没有管家和大人吩咐就不要乱转，别打一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我们伯爵大人出了名的冷酷无情，如果被他知道你有什么图谋不轨，当天就能扭送你去见治安官。”凯恩的讲解中夹带了大量的私人情感，听得赫伯特暗暗皱眉。直到见凯恩站定在某一房门前，他估摸着应该就是自己的房间。“谨记您的指导。”他冲对方点点头。他对于冷嘲热讽已经惯于忍受了，所以除了一瞬间的不舒服，赫伯特并没有其他反应。他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放进房间，跟随凯恩前往仓库领衣服。
伯爵的府邸很大，路上赫伯特暗暗打量着各种家具装饰。与前一位雇主不同，这里处处都体现出不凡的气质。赫伯特在穿过走廊的时候远远看到对面走廊略过一抹人影，对方身材挺拔，穿着整齐的深蓝色正装。伯爵大人大概是一位很有品味的贵族。他暗暗心想。
“那位就是伯爵大人。”凯恩不动声色的挡住了赫伯特的视线，在他耳边提醒道。对方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太明显的不友好，赫伯特只当自己的行为不太礼貌，低声说：“抱歉，是我好奇心太重了。”
凯恩瞥他一眼，转头继续向前走去，赫伯特见对方不追究赶紧跟上。工作第一天就得罪人的后果他可不想尝试。穿过长廊下楼来到仓库后，凯恩拿出一套衣服递给赫伯特，又交代了一些工作内容。“……你可以去后房找特里克，他会详细给你解释。”他匆匆说完就转身快步离开。
于是赫伯特先回房把衣服放好又来到后房，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仆正在整理瓶瓶罐罐，看他走来直起腰来冲他笑笑：“你就是新来的男仆吧？我听管家说起你了，我是特里克。”
“我是赫伯特。”赫伯特礼貌的回以微笑，随后便安静站在一旁看特里克整理。“早上我们要在伯爵早饭之前就准备好报纸，大人喜欢在吃早饭的时候看报纸……办公时的红茶等都需要我们传递给凯恩先生由他呈上，平时按铃传唤也是由凯恩先生负责回应的，我们主要负责的是各项杂务……”特里克一边擦拭一边解释着。
“咱们那位伯爵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呢？”赫伯特在对方说话的空隙终究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我刚刚远远看到了，他似乎很年轻。”
“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好奇。我理解的，每一个刚来这儿的都会对大人好奇。说到卡莱尔伯爵，他可是真的年轻有为。他从老卡莱尔伯爵那里继承爵位才16岁！老天，当时的庄园可是个烫手山芋。伯爵用了十年的时间把这么个负债累累的庄园经营成现在这样。”特里克打开话闸子就停不下来，“听说外面想把自己女儿嫁给伯爵的人能绕城里转一圈，但是咱们伯爵一个都没看上。”他冲赫伯特挤挤眼睛。“大家都说他……”“特里克。”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女管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们面前。“餐具整理好了吗？菲尔德伯爵不日就要来拜访，时间是给你在背后嚼主人舌根的吗？”她瞪了特里克一眼，斜眼看着边上站着的赫伯特。“还有你，赫伯特先生，离晚饭还有一个小时，你可以先去整理一下，我希望在晚餐时就看到你进入状态。”
“好的，女士。”他们两人低着头不敢吱声，等看到女管家走远才长舒一口气。“这是凯瑟琳，是我们的女管家。”特里克悄悄说道，用胳膊肘怼了赫伯特一下。“赶紧去吧，你也不想被她再吼一顿吧。”
“那晚饭见。”赫伯特点点头，脑子里还是刚刚看到的伯爵背影。大概是见多了大腹便便的绅士，头一次看到跟刻板印象大相径庭的伯爵大人才这么好奇吧。赫伯特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快步回房更衣。
晚饭是加了酱汁的烤土豆和一块面包，他边吃边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在餐桌上听其他仆人的对话。
“菲尔德伯爵下月要来庄园，听说是因为海上贸易失败了，欠款还不上……”这是女仆米拉。
“早就听说菲尔德伯爵有个刚16岁的女儿，该不会？”特里克压低声音八卦，却被管家哈里森瞪了回去。“不要私下议论主人。”
被训斥的几人噤声安静吃饭，本来晚饭时间也不长，解决晚饭后大家回到各自的岗位忙碌，赫伯特也回到房间整理床铺。普通的铁架床睡上去并不柔软，他铺了两层垫子才稍微软和一点。上等男仆可以睡单人间，这让他感觉舒服不少。
将衣服熨平挂好，赫伯特简单洗漱后终于躺下。他想到自己家中的母亲和八岁的妹妹。今年旱灾导致收成不好，辗转几番才找到现在的工作。如果父亲还在……他皱起了眉头，随后又叹了口气。他的父亲在他十岁那年因为意外去世，失去了主要收入来源的家庭没办法供他读书，家里只能靠庄园的田产过活。母亲因为父亲的去世大病一场，身体一直不好，这种紧要关头他还能奢求什么呢？
他在昏暗的灯光中伸出手，这是一只骨节分明但是布满薄茧的手。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他压下自己的胡思乱想，转身吹灭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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