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网游>我以为的大猛1居然被抹布了 > FBI探员X黑帮教父的情人(与本文的故事无关)
    *马奇诺防线:战争时期的德法防线,引申意义为表面坚固实则毫无用处。

    *纽芬兰白狼:一种1911年已经灭绝的北美狼,被称为世界上最美丽的狼。

    1.

    报纸连续两天刊载疑再度发现已灭绝的纽芬兰白狼,傍晚了,灯亮起,一只黑翅蛾停泊在发烫的电视机上,故事便由这一秒开始。一个普通的九十年代故事。

    一桩凶险任务收尾,往往意味着更凶险的亡命天涯,泄了密的资料像导火索一般噼里啪啦地燃烧开去,新身份,新居所,日日腺上素狂飙。电影也爱演特工逃亡,凶险之余好不快活,来米兰听歌剧,到北非坐气球,剧情平淡了便有漂亮Omega艳遇加持,绝非像雷欧眼下这样——手持罐装可乐,吃着速食汉堡,在出租屋的电视前看上月新闻后续。

    那场意大利黑帮解体风波。

    美国的意式黑帮,赌博、贩毒、情色行业三管齐下,版图横扫十多个州,根脉扎进半个美国的意大利移民社区。

    从洗钱小混混做起,到能同教父来个贴面礼的二把手,雷欧在那儿卧底搜证了七八年。可这等体量的恐怖王国,绝非国王死了便能连根拔除,死寂一会儿,改朝换代了,再度兴风作浪,枝枝蔓蔓,无穷又无尽。哪怕真倒了这一个,也不过庞然罪恶巢的缝隙里轻轻坠下一滴血。节目播完,他连换了好几个台,一会儿黄金时代一会儿苏联解体,他索性关了电视。

    转头来一看,和他一道逃命来的另一个人正喂金鱼。童年的雷欧日日活在未来之中,成为宇航员的未来、成为赛车手的未来,游侠佐罗、摇滚乐手、芝麻街布偶演员……不切实际,但幻彩广袤。然而眼前的景象,在他想象力最丰富的儿童时代也从未降临他脑海:当FBI,收网后和黑手党头目的情人逃命。前者他梦到过,后者可没有——显然他小时候自诩情爱不侵的铁骨硬汉,高估了自己的正直和定力。

    对方正是这个在喂金鱼的人。特韦雷河苦心孕育而出的珍珠,头发油润乌黑,眉毛和睫幽暗浓密,脸颊、脖颈、四肢,犹如烟雾一般银白而流动。

    伊洛披着雷欧的大衣,蹲在立式的巨大鱼缸旁喂鱼。他很漂亮,在断肢和子弹的簇拥中磨砺起来的漂亮,湿淋淋的血沾到他身上宛如珍珠贝内新鲜汁液。

    豢养年轻漂亮的Omega乃帮派上层的寻常之举,或顶着部下的噱头,或光明正大地当玩物,他们可以是小猫、宝石、蜂蜜、玫瑰花,唯独不会是人。在那样的地方,单凭一张漂亮脸蛋可没办法成人,当宠物,当玩物,不过受宠程度有别。伊洛由物变人,免受金丝雀之苦,因为他能够证明自己有玩物以外的用处。雷欧看见他的第一天,他衣冠得体,二十出头,拖一只漆黑行李箱走进幽暗的厅堂,行李箱内热滚滚地流出血来。他站在那儿,有条不紊地报告自己从罗马出发,在奥斯塔公爵广场找到了目标,最后在纽约动的手……这个容貌过人的人明显做着杀人营生。

    “你再倒那么多饲料它们就该撑死了。就像你上次用汽水瓶种的葵百合,你每隔一小时便往里面浇水,最后芽都没长出来……”雷欧看着浮满整个鱼缸的鱼饲料,敲了敲已经混浊的鱼缸,“你瞧,这条兰寿的肚子已经很胀了……天哪,真的可以了,别喂了,你是不是讨厌这些金鱼?”

    “不多喂点它们会饿。好心的警官,你没有尝过饥饿的滋味……”伊洛抬头来看了他一眼,碧绿的眼睛,苍白的侧影,如果地底亡魂还阳后仍未适应人的生活,那便应当是他如今这神情。

    从前他便时有耳闻伊洛养的宠物都会在一二个月内死掉,猫狗金鱼蜥蜴,无一幸免。当年他心觉这人肯定是以虐待宠物为乐,残酷且冷血,后来才明白是伊洛对它们过度的照护所致。因为当他弱小时他从未得到过任何温情,所以他会把这些温情加倍奉献给比他弱小的生物。

    在许多个夜里,在被褥的沟壑密境中,雷欧的掌向着伊洛后颈一握,虎口贴合处也是一道宠物项圈的痕迹——当然,雷欧不喜欢这样,他健康正派,没有施虐癖。它属于一段与他无关的恐怖故事,自遥远的深渊向他飘来泥泞的气味。在那个深渊里,伊洛毫无知觉地学习到应当这样照顾宠物。

    “或许我该去书店买两本鱼类饲养的杂志给你看看,如果这两条日本金鱼能变成人,它们一定是最顶级的相扑手了。噢,两位相貌美丽的、梦幻精灵般的相扑手,那比赛一定很精彩,”雷欧在伊洛身边坐下,露齿一笑,“等风头过去,我们去纽芬兰怎么样?我仅有的生物知识告诉我,纽芬兰白狼听名字是纽芬兰的狼吧。我让大卫给我弄两本加拿大的护照。”

    在雷欧痴迷奇幻漫画的青少年时期,他也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吸血鬼和狼人。直至他呆立在会客室,亲眼瞧见终日随伺教父身旁的那匹雪白“狼犬”双腿直立、皮毛一层层褪去,如波提切利的维纳斯走出贝壳一般化人。

    在他们冲破那条马奇诺防线之后,伊洛枕着另半边枕头,告诉他自己的确和别人不一样,他是自然的畸形造物。纽芬兰白狼早已消逝,他是它们唯一的、基因扭曲的后代。当然,小时候被高价买走、终日生活在“父亲”的电击项圈之中,他以为自己不过偶尔可以变成一条狗而已。十四岁的圣母升天节,他被那个意大利黑帮的统领摁在书桌上,腰耸起,下面满垫诗册与画集,项圈的电击档数上升再上升,他抽搐、哭泣,像一只原本安睡着的雏鸟,猛地被撕扯出包裹躯体的琥珀,作为标本暴露于人世的空气中。最后他衣不蔽体、伤痕闪烁,在十四岁成为教父的情人。儿子,利刃,狗,发泄工具,他可以一时是这个、一时是那个,也可以同时都是。“九年级我得到一本书,”他随意笑笑,意态怠懒,犹如在杀戮任务中获取不痛不痒的快乐似的,“里面写道,‘不,不,不,不要再有贱民,不要再有奴隶,不要再有苦役犯,不要再有罪人!’多么天真的字句啊,以致我如今都记得。”标本脱离琥珀的雏鸟标本,理应随即风化了,但他为了不要死,又变成了可以挥舞着细弱赤裸的骨骼存活的怪物。

    “去纽芬兰干什么?那里什么也没有,”伊洛终于把鱼饲料放下,“哈,我没什么落叶归根的愿景,再说了,我小时候在意大利长大,对纽芬兰没什么印象了。那儿只有雪和荒芜的群山,还有不适合旅游的低温。”

    “我以为你会感兴趣,前两天疑似重新发现纽芬兰白狼的新闻,我看到你用马克笔在报纸上圈了出来。反正——我们现在除了东躲西藏毫无办法,躲哪儿不是躲呢。”

    雷欧眼见可乐喝完了,又开了另一瓶,玻璃樽装的橙汁汽水,开盖时“嘭”一声,汽水溅上了他的手背,在落照的光中亮晶晶的。他又道:“在好季节去,还有极光可以看吧。你看过那个吗?哈哈,我只在电视上看过……以前有一次机会去阿拉斯加,但我没去。我想,那儿会不会像日本人写的雪国那样,是个很……”

    “没什么好看的,是很无聊的东西。”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暂且翻篇了。然而在这种逃亡路上的出租屋里,实在没什么丰富的活动,接下来唯有吃饭。雷欧的厨艺是自学成才,精通许多家常菜——摆两只土豆进微波炉加热几分钟,再冲两碗麦片。当然,扔两个打好的鸡蛋进微波炉他同样在行。吃了饭又能做什么?雷欧开始说他家里的农场,他说起麦田、果园,说起他那些童年玩伴,他们一会儿自称披头士、一会儿自称北欧海盗,要在从童书里看来的瓦尔哈拉英灵殿中唱摇滚。“在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们家的麦田成了附近情侣的亲热圣地,他们把,呃,把安全套留在麦田里,爸爸那样的好人也每天都要翻白眼。后来我上了高中,家里把淘汰下来的雪佛兰给我开,银色的科帕奇,对高中生来说很拉风了!可那些坐我副驾驶的O都要问我,我带过多少弟弟妹妹进那片麦子里……唉,我要是那么干了,我一定能被赶出家门。”

    雷欧说这话时,他们正坐在沙发上,一顿麦片土豆能有什么碗碟清洗,长夜漫漫,话题越跑越偏,两个成年人坐在一块儿就像两条赤裸的电线并在一处,肩膀、胳膊、肘,哪儿轻轻相碰哪儿便冒火花。雷欧几乎是那种完美Alpha了,高大强健,英俊迷人,像运动员或探险家,连信息素都是海水礁石的气味,犹如海鹰巡视领地时扇起的风。谁为他真诚的眼睛所凝视,谁便感到眩晕。然而,他们之间的“那种事情”并不愉快,它简直像柔软毛毯上的玻璃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