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中,一顶小轿蒙着厚厚的油毡布,从城墙下方的侧门悄悄送了出来。

    一只瘦长白皙的手揭开小窗帘布,露出半张青灰面具。面具反射着金属的微光,寒冷而坚硬。

    “公子,外头冷,你身体不好,别受了寒。”一灰衣小童稚生生道,“大夫人也真是的,皮裘不说,连棉袄都不给。便是贫民百姓,也没有这么嫁人的呀。”

    戴着面具的青年放下手,窗帘落了下去,那一半面具也看不到了。他靠在榻上,微咳几声,轻声道:“我不看了便是。别胡言乱语。”

    小童不说了,给他家公子倒茶,可来回找了找,茶叶也是陈茶,煮茶的炭也受了潮,气得甩手:“明明是他自己儿子定的亲事,临到头了把公子塞出去,不就是欺负公子身体弱,没人护着吗!”

    “噤言!”那青年强撑起身体,面具下的表情看不到,语气却十分严肃,“你是家生子,父母都捏在大夫人手里,也敢口出妄言?”

    小童不敢说话了,眼睛却滴溜溜的转,显然十分不服气。

    青年叹了口气,提高声量,问外头的马夫:“黎叔,还有多久?”

    “什么——-?!”

    青年不得不再次提高音量:“我说黎叔,还有多久能到?”

    寒风呼呼地吹,吹回来的声音也模糊不清;“不远啦!咱这是好马!最多一个时辰!就能赶上苏小王爷的仪仗啦!”

    苏乐成则是窝在暖和的马车上,身上裹着暖裘和被子,抱着暖手炉子,焦急地等待着。

    “诶,你说,梁哥真能来?”苏乐成戳戳他身边同样裹成蛹的小童。

    “那肯定啊,梁少和您青梅竹马,十年交情,生死相随啊!”小童摇头晃脑。

    “去你的!”苏乐成推小童一把,可惜团子不好受力,没推远。他脸上美滋滋的,显然是期待极了,可没一会儿又转为担忧,“可我这一去,艰难险阻,去的是北境穷山恶水,梁哥跟我去,多受罪啊。”

    “王爷!”后头有人驾马赶上马车,小童挪到马车前头揭开帘子:“什么事?”

    “梁王府的马车到了!”

    “到了?”苏乐成挤开小童,“快让我去看看!”

    “王爷,不妥啊,您和梁少仪式未成,不能见面啊!”

    “唔。”苏乐成勉强按耐住,“那我什么时候能见他?”

    “夫人说,梁少爷跟着您的车队,无名无分的不像话,便到了下个城池,就先把仪式办了,那时候你们就能见面了。”

    苏乐成听罢,也只能抓抓头发:“母亲说的对。”见报信那人要走,又抓着他,说:“你看看梁哥缺什么,炭火衣物饭食,他的马也跑累了吧,换匹马,好好照看他,知道吗?”

    “是。”

    苏乐成缩回了马车,今夜极冷,夜已深了,他等了许久,此刻一放松,困意就涌了上来,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五日后,一行人赶到了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