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缙函一进门就开始哭天抢地，当然这个哭天抢地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个，只是相对而言。他下巴搭在桌子上，背部弓成了一个弧形，双手直条条的往下垂，他手长脚长，指尖快挨上地板。他不时会叹一口气，声声悲戚，好像看淡了人世悲苦，乍一看像进了贤者模式。
“你怎么了？”童诉被吵的题都快看不进去，大发慈悲的关心了一下。
“丢人了。”贤者模式是假的，悲戚是真的，说丢人也是真的。
路缙函的山地车坏了，回厂里修，这两天骑的是一辆上了年纪的电动车。
小电驴是六年前李然骑的，李然在一般情况下都不自己出门，都是路缙函他爸当司机带自己媳妇，但他还有的是工作，用李然的话来说就是到处瞎投资建房子。司机先生外出频繁，李然就自己买了个小电驴代步，当时正好是冬天，李然图新鲜出去溜了一天，结果被冻回来了。当天就痛下决心，“大龄”学车，没想到还真把驾照考了下来，小电驴就风光了一天，之后就一直在地下室雪藏，时至今日才从地下室出来。
二中的路是水泥板路，道也算宽，去年能从校门骑着车子一路到教学楼，但周校长上任后这个做法一律喊停，甭管骑的是什么，全都要推着走。
路缙函是个什么时候都要走走神的人，到教学楼的路上有一个直角弯，路缙函按着往常的习惯走，但他忘了他现在推的是个什么东西是个什么重量，结果连人带车，哐当一下全被按在了地上。
“当时我周围一堆人。”路缙函越说越苦，最后直接哭丧着脸了。
路缙函一向卡点到校，由于早上到校时间太早，卡点来的不在少数，路缙函被按在地上的时候周围自动让出的一块地方，来回经过的人知道他是谁，不敢正眼去看，但那些放慢的脚步已经表示着路缙函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咳……对不起。”童诉试着想象那个场景，没忍住笑了出来，只能用咳嗽做苍白的掩饰。
“你嘲笑我。”路缙函受到了打击。
“没有。”童诉很正直的狡辩。
路缙函眯着眼睛靠近他，似乎是在检查这话的可信度。他越靠越近，几乎把童诉抵到了桌子上，他能很清楚的看到童诉的眼睛，应该是因为他靠的太近，那双眼睛睁的比平时大一点，瞳孔微微缩着。下眼睑有很淡的黑眼圈，他记得刚开学时这痕迹就在这双眼睛下面，到现在也没有变化。他的注意力最后都被右眼下的那颗小痣勾走，那颗痣的地方生的真好，明明就在眼尾下面但不显媚态，那是恰到好处的，像是汉字里的横竖撇捺，不可或缺，不可多余。
“先不跟你计较，毕竟我也不可能摔第二次。”路缙函猛退回去，略显不自然的说。
现在他已经顾不上什么社会性死不死亡了，就想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越是想冷静心里就越乱，可那是种什么感觉呢，有点像是汽水里面放了曼妥思，乱糟糟的。他偷偷看了童诉一眼，童诉已经低下头做题了，他头发长长了些，此刻微微垂下，挡了半张脸，娟好静秀，像窗外半透明的圆月。
把人心给挑乱的家伙现在和个没事人一样在做题，真不公平。路缙函想着，但唇边却勾出了一个弧度。
放学以后童诉往北走，但是走的时候和一个人怎么走怎么顺路。
“你家不是要往南走吗，怎么来这？”路缙函两手插兜，走的左摇右晃。
“去送个东西。”童诉举起手里的手提袋，“你家不也在南边吗，你来这干什么？”
“来接小孩。”路缙函哎呀呀的叹气，初中的小崽子是有周六日的，他在课上晕头转向的听课的时候自家老弟已经和兄弟们出来耍了。李然竟然还让他顺道把路邵函接回去，他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大孩子了，他能出去玩就不会自己回去吗。
“我有段时间没见到你弟弟了，有点想他。”童诉食指蹭着下巴说道。
“哈？你想他做什么。”路缙函弓着腰说。
“很久没见了呀，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十月，现在已经十二月了，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童诉很认真的在算时间。
“是是是，很久没见了，想他，怎么没见你想过我？”
“想你？想你干什么，天天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