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醒来的时候风已经停了。农家习惯早起,即使是这农闲时节,男人们就算多睡会儿,女人们也要早早起来收拾的,院子里已经听到她娘刷刷扫地的声音了。

    冯妙放开怀里的二子,把大子搂在她腰上的小手拿掉,小心地从被窝里钻出来。

    冷得一个哆嗦,她赶紧披上棉袄,扣好扣子,转头看见方冀南也坐起来了。冯妙想到昨晚的事情,漠然扭过头去,穿好衣服拉开门。

    陈菊英正在打扫院子,冯妙叫了声娘,去灶上倒了热水简单洗漱,就去拿桶、找扁担。水缸放在院子里,数九寒冬的天气,夜里是不敢存水的,不然缸都给你冻裂了,所以家家早上起来,头一件事就是挑水,挑来水才好做饭。

    “冯妙,放着,我去挑。”方冀南端着刷牙杯子从灶房出来。

    冯妙往扁担上挂水桶的动作稍稍一停,陈菊英说道:“冀南,起这么早干啥,怎不多睡会儿。”

    “睡足了。”方冀南说,“娘,我回头要去县城一趟,趁着星期天,我有一本书得去买。”

    陈菊英答应着,转头看见冯妙漫不经心把水桶挂上扁担,吩咐道:“冯妙,快去挑水,冀南好不容易熬个星期天,你还真让他挑水呀。”

    冯妙本来也没多想,一听这话,反倒火了。

    “他怎么就不能挑水了?他站着比我高,睡着比我长,他还好容易熬个星期天呢,我整天带孩子干活做家务,我啥时候有星期天了!”

    她说着把扁担一放,转身进屋了。

    “哎,我说……”陈菊英愣了愣,有点难以置信,指着屋门骂道,“个死丫头,她今天咋的啦这是,吃了炮仗啦?”

    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瞅着旁边女婿的脸色。方冀南弯腰在那儿刷牙,也不知怎么的,嘴角一勾,倒不像生气的样子。

    “冀南,你俩闹别扭啦?”陈菊英忙道,“死丫头不懂事,回头我说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娘,没闹别扭。”方冀南直起腰笑道,“娘,冯妙整天的也累,您看她比我小那么多,就算跟我耍点小性子,那也是我们俩闹着玩儿,您就别管了。”

    “你,你就惯着她吧。”陈菊英一听女婿这话,得,她懒得管了。只要女儿女婿不闹架就好,闹起来,哪有女人占便宜的份。

    方冀南挑了两趟水,把缸装满了,冯妙和陈菊英便忙着喂猪喂鸡,收拾做饭。早饭稠稠地煮了一锅红薯棒渣粥,农家的黑咸菜和大酱,泡了一碟酱豆萝卜干,还炒了一碟子葱花鸡蛋。

    冯家的日子在村里也算过得去了,爷爷还特别交代过,尽量让两个娃能吃上鸡蛋。平常就只孩子吃,几乎每天都要给他们煮一个。到了星期天,方冀南和冯跃进回来,陈菊英便会多切点儿葱花,炒四个。

    大人小孩一大家子,八张嘴,四个鸡蛋,冯妙和陈菊英就没伸过筷子。

    娘俩正在灶房忙活,便听到方冀南在西屋喊:“冯妙,小孩醒了。”

    冯妙本能地放下笊篱就往外跑,跑到院里想起什么,又停住脚,冲着西屋喊道:“我正忙着呢,醒了你赶紧抱起来把尿,给他穿衣服。”

    结果话音没落,陈菊英就在她身后来了一句:“去去去,这不用你了,快去照管孩子。”

    “让他管一回怎么了。”冯妙转身回去烧火。

    “你快去,冀南他一个大男人哪会伺候孩子,回头再把想小孩冻着。”陈菊英推她。

    然后又听到方冀南在屋里喊:“冯妙,快来快来,二子尿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