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将盛明歌头上戴的珍珠流苏簪重新簪好,眸子微微一低,带出几丝忧郁的风华:“再出了事,后果有两种,第一种,二姐不再运气好,会死在灾民潮之中。第二种,此事上达天听,惹了这等祸事的二姐,想要的荣华富贵恐怕也会成为泡影。”

    盛明歌知道,盛如意说的是真的,她的语气平静地陈述利害,让盛明歌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盛明歌见自己今日落了这么大一个脸,她再见那些灾民,也不再觉得他们可怜,反而觉得无理至极。盛明歌彻底害怕,带着随行的武僧一跺脚,提前离开。

    盛如意继续留下来施粥,她就像没见到刚才的那场动/乱一样。

    在盛如意看来,这些灾民的确是可怜人,但是,对待可怜人难道就得一味好声好气?这种情况下,那些士兵们如果不粗声粗气、不拿出威风来,根本镇不住这些灾民。

    盛如意差人继续施剩下的粥,因为盛明歌离开了,人手走了一大半,盛如意也亲自施粥。她不像盛明歌那样把粥碗打得满满当当,而是仅仅半碗——

    这么多灾民,如果想要他们吃饱,那就势必会有许多人继续挨饿。施粥,施个半饱也就是了,要是一些人吃得太饱,有了力气和士兵抗衡,更会出问题。

    而且,人都有劣根性,有的青壮年灾民速度快,跑得快,他们排队也排在前面,如果他们每次都能吃饱,那么他们哪怕不是特别饿,也会来排队领粥。

    只有这小小的半碗粥——既能不让灾民饿死,又不值得不太饿的懒汉特意为它一直排队,反而挡了其他人的道。

    盛如意一身湖蓝的衣服,像是通透的翡翠镯子里浸着的山水。经历了刚才的变动,许多施粥的人都已经离开,只有她还在这儿,她并不怕那些。

    因为民如洪水,盛如意则如一叶扁舟,她有的是办法能不被洪水淹没,而是以洪水为助力。

    日头渐渐西斜,粥桶被大力气的人端起来那木勺刮了刮,确定一滴粥也没有了,盛如意才在武僧的保护下回护国寺。

    她坐在护国寺的马车之中,莺儿和她一块儿坐在车上,莺儿满眼担忧,又叹了口气,盛如意道:“你在想什么?”

    莺儿捧着脸:“我在想,要不是小姐当初买了我,我现在可能也是里边儿的一员……”她大着胆子对盛如意道:“小姐,刚才你留下来太危险了,我知道你心肠好,但别人都走了。”

    莺儿是个善良的丫头,看见灾民流离失所固然心里难受,但她更担心盛如意的安危。

    盛如意低笑,只有在对着莺儿时,她那冷静的面容才勾勒出真心的笑。她从袖内拿出一袋用油纸包得极好的饼,递给莺儿:“忙了一下午,你也饿了,来吃点东西。”

    莺儿正准备接过去,又道:“那小姐吃什么……”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车身就一个颠簸,盛如意一个没注意,身子向前一倾,莺儿眼疾手快扶住她。

    继而探出头去:“怎么了?”

    车夫跳下去检查马车车身:“五小姐,莺姑娘,车轱辘坏了。”

    他探车身探得满手是泥,盛如意掀开帘子一看,车夫满脸焦急,她也并未责怪他,只道:“还能不能修好?”

    车夫又探查一番:“彻底坏了,现在只能把这个零件换了才行,只是……”

    车夫看了眼天色,现在落日西斜,如金乌一般坠落,天边缠绵着火烧云,映着天空都好似成了红色。

    只是马上快要天黑了,身后的武僧们脚力过人,没有骑马,如果现在去护国寺内拿零件,待返回时,一定已经天黑了。

    他们这些大老粗倒是没什么,但是盛如意这样娇滴滴的小姐,传出去恐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