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富贾也觉得害怕,擦了擦额角的汗,他还是安抚着怀里的妇人,“容娘,莫怕,只要穿过这座定弥城……就……就可以回家了。”

    容娘忍不住娇声抱怨起来:“老爷,为什么我们要从定弥城经过啊?这里,瞧着也太荒芜了,路也难走,简直就像传说中的修罗地狱,拓麻城可是个富贵之地,那里的脂粉可有名了,深受姑娘们追捧,妾身都来不及见识呢。”

    “你懂什么?”富贾变得有些不耐烦,“妇人之见,拓麻城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那么多,一旦咱们露富,很容易就被山匪盯上,到时候我们不但会被洗劫一空,还会有性命之忧,从定弥城绕路的话,那些山匪就不会打我们的主意了。”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马车前方传来,车夫惊恐地看着一刀巨大的镰刀影从天而降,银光将马匹劈开,腥热的血溅了他一脸,接着,刀影再次扫过,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便倒在了车轮底下。

    “老爷!”容娘吓得直往富贾怀里面扑,“外面怎么了?”还不待富贾回答,一道闪电般的银光劈过,富贾脖子上的鲜血溅了容娘一身,头颅骨碌碌滚下了马车。

    “啊啊啊!!!”容娘吓得一味缩在车壁后面,“别杀我,求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闭嘴。”少年的声音含着诡异的愉悦,“否则,真的杀了你哦。”

    “呜呜……”容娘像被剪断舌头的雀鸟,瞬间没了声音,她死死低着头,眼泪糊满了脸,喉间因为恐惧发出一连串细小的呜咽。

    少年站在月色下,手执着巨大的镰刀,眉眼却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楚,只有白皙下巴微微露了出来。

    少年耳边挂着一对硕大的赤月耳环,随着动作轻轻摇曳,好像一滴艳丽的血泪,滴落下来,泛起一圈圈红芒般的涟漪,那是一种极为妖异惑人的绮艳,却与少年的气质完美交融在一起。

    “喂。”他兀自开口,声音藏着天生的恶意,还有奇妙的好奇,“你刚才说的,脂粉是什么东西?”

    容娘仰起了被泪水糊满的脸,眼睛里只有那对摇曳的赤月耳环,比天上的血月还要诡谲艳丽,那是一种惑人心智,不死不休的美丽。

    她怔怔答,“那都是姑娘用的东西。”

    “你身上有吗?”少年长腿一跨,一只脚抵在马车上,看起来颇为不羁,他耳边的赤月耳环再次泛起了细微的涟漪,像坠入湖心的月芒,妖异无比,容娘连忙从怀里拿出一盒崭新的胭脂,战战兢兢递了过去,“就……就是这个。”

    少年接过了胭脂盒,端详了片刻,语气竟然有些天真,“这个怎么用?”

    “用来,抹在唇上,会显得唇色更加丰润艳丽。”

    少年托着腮,黝黑的眼睛直直望着容娘,容娘对上他的眼睛,错愕了一瞬,那不像是一双恶鬼该有的眼睛,干净皎洁得仿佛刚才杀人的根本不是他,还带着少年人与生俱来的稚气。

    他笑吟吟问道:“那可以吃吗?”

    容娘脸色竟然红了一瞬,“可……可以。”只不过,那都是夫妻之间的闺房乐趣,向来不足为外人道,谁知这少年竟然这么一本正经地问出了口。

    “那好。”像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少年大发慈悲地转身,“你可以离开了,我不会杀你。”容娘顿时松了一口气,强烈的求生欲让她连滚带爬想捉住马车的缰绳,却发现马匹全都倒下了,死状可怕。

    妖怪!

    她捂着狂跳的心口,逃也似的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忽然又听到少年恶趣味的声音,“对了,我不杀你,不代表别人不杀你哦。”

    身后传来潮水般的呼啸声,还有兵刃划过的声音,“噗嗤”一声,容娘瞪大了眼,倒在了地上,再没了声息,马蹄疾驰,容娘的身子泥一样被践踏着。

    少年慢悠悠地背着月光,朝着定弥城的城门走去,他身体挺拔清俊,漆黑蓬松的发被高高束起,赤月耳环发出细微的叮当声,悦耳动听。

    郑拂却看到,他的头顶长着一对黑色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