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心有所动，嘴上却不肯承认：“少在这装腔作势，本皇不吃你那套亲情牌！”
“这里没有别人，朕要装给谁看呢？”朱祁钰失望地垂下眼帘，回头低语：“实不相瞒，本以为皇兄也曾登极，必能体恤弟之尴尬，所以早早预留了一笔银子，想着只要大兄点头南迁，弟就立马下令修缮南京，保证皇兄在留都过得与京城无异……”
“哼，终于说出老实话了，到底还是想让本皇滚蛋，告诉你，做梦！本皇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死在天子脚下，让世人好好瞧瞧景泰是如何对待亲兄弟的！”
“长兄如父，只要兄不反，弟什么也不会做。”
朱祁镇冷笑，没有多言。
朱祁钰诚挚相望，愁眉感慨：“你我之间可能从出生起就注定隔着一张龙椅，以前长兄端坐，弟不敢抬头造作，如今长兄谦让，弟居于上位，亦不会逼兄俯首称臣，只望彼此通融，各自安好。”
“从你跟母后翻脸的那一刻起，咱们两兄弟就好不了了。”
“翻脸的不是朕！是她先逼郕王服用半生散，再强行赐婚，还屡次污蔑我娘亲……朕如果想撕破脸，追究到底，她恐怕连南京都没资格去！”
“你！”朱祁镇刚抬手指向弟弟，还没开骂就被抢了话。
“你我都很清楚，那些正统年间的糊涂账你永远不会承认，因为认了，便是错上加错。”
“你，你……”朱祁镇脸色极为难堪，一气之下直接咆哮：“滚！滚出南宫！以后再不要来！”
朱祁钰沉默地望了他好一阵，才重新开口：“最后一问，之前朝廷省下的银两是继续拨付南京，以保障上圣皇太后的生活？还是以大兄名义拨付于民，或是抚恤战亡家属，当作给天下人的一点补偿？”
朱祁镇自然不肯向天下人认错，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要护母后周全，保证她安心颐养！造福百姓，安抚民心那是你的事，与己无关！”
朱祁钰心底隐隐刺痛，再不多言，转身就走。
“站住！”朱祁镇却主动叫住他：“把你带来的东西拿走！”
朱祁钰大步离开，头也不回：“那是之前刺杀大兄的杀手，人头已经挂到午门外，手臂就留着大兄做个纪念吧。”
屋内鸦雀无声。
屋外窃听的金英匆忙迎驾，陪着朱祁钰跨出南宫，正好碰到锁南立在大门外。
朱祁钰扫其一眼，边上辇边交代：“今日正式擢升此人为北镇抚司试千户，专职负责南宫守备。”
“是，臣回去就给他配齐人手。”金英习惯性地像内臣一般的卑躬领旨。
朱祁钰隔帘提醒：“行事要知分寸，不该弯腰的别腰，不该偷听的小心割耳！”
金英连忙直起身子，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锁南却恭顺一鞠：“谢陛下隆恩，微臣受教。”
大辇起驾，南宫渐远，龙颜渐沉。
来前，他还抱着一丝关于亲情的幻想。
来后，他将幻想深植于心，理智地逼自己只想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