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原是锦州沈家女儿,单名一个曼字。

    沈家是书香世家,但并非显赫之家,祖辈虽没有高官,但陆续出过几个进士,当地官民都很尊敬沈家人。

    沈曼的父亲中年得志,考中了进士,要入京为官。因不忍与妻儿分离,所以带了家中老少来到京城,在京郊觅了一处小院居住。

    这时候的沈曼已到了及笄之年,她容貌清素脱俗,举止端庄文雅,加上沈家正值如日中天之势,来提亲的人不说打破了门槛,但确实也很多。

    但沈曼对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感觉,她不如一般闺阁女子一样,成日枯坐家中,而是常常穿上男装到城郊或集市闲逛。

    莺啭鸟啼,花色潋滟春晴日。

    沈曼换上窄袖蓝衣,独自去踏青。走累了,在一棵苍翠大树下歇脚之时,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听声音,是孩童发出来的。

    她性子虽文静,但因年纪不大,仍有贪玩之处。听到笑声,忍不住好奇,心想:“荒郊之地,为何会有这么多孩童在玩笑呢?”边想着,她就拿起简便的包袱,循着笑声,踏上了一条影响终生的路。

    沈曼走到一棵树后,看见前方溪流边,有五六个孩童围坐在一处,中间是一个面容黝黑的男子,看模样约是弱冠之年。男子的衣服上添有补丁,再仔细一瞧,发现孩子们的衣服也洗得发白,线头显露,不知道缝过多少遍,穿了多少年了。

    “冯瀛王的门客讲道德经,首章有‘道可道,非常道’。门客见‘道’字是冯名,乃曰:‘不敢说可不敢说,非常不敢说。’”【1】男子顿了顿,问道:“那如果有个王名字里有虎字,你们给他念‘饥食猛虎窟,寒栖野雀林。’【2】时,为了避讳名字,又当如何讲?”

    其中一个女孩稚声稚气地说:“夫子,这不是很简单吗?老虎和狮子都差不多,把‘饥食猛虎窟’讲成‘饥食猛狮窟’就好啦。夫子,你的名字里也有虎字,你这样说,是不是意味着你以后要当王了?”

    女孩的话逗得一众孩童哈哈大笑。

    谢虎无奈一笑,道:“小袁,这话在夫子面前说说便好,莫要对外提及。不然一顶谋反的帽子扣在夫子的头上,以后夫子便教不了你课业了。”

    女孩连忙用双手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惊慌的大眼睛,声音从指缝里闷闷地淌出:“小袁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沈曼看着有趣,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吱呀”清脆一声,原是她踩断了一条细枝。

    众人的目光顿时投了过来,沈曼脸上腾起红晕,摧枯拉朽地,很快便烧红了一整张脸。她抬起头,便看见定定看着自己的谢虎,沈曼羞涩地点了一下头,粗着嗓子说:“我来此处踏青,途经此处,听到这里有笑声,便来瞧瞧,并、并非故意偷听。”

    “无妨,姑娘若不介意,可以与我们一同谈趣。”谢虎被沈曼那一笑晃了眼,心头摇漾,开口相邀。

    沈曼踟蹰着,又问了一遍:“我可以吗?”

    小袁嘻嘻笑道:“当然可以,公子哥哥生得——真乃神人也。”

    沈曼终于走了过来,谢虎将自己的外袍拖下,垫在地上,道:“公子坐在此处吧,泥土湿潮,恐怕会弄脏姑……公子的衣袍。”

    这人的外袍补了多次,恐怕也并非富贵之人,自己坐在他的衣袍,定会费许多功夫清洗,沈曼思及此处,婉拒道:“不必了,我不在意这些。”

    谢虎坚持道:“公子莫要客气。”看那副神情,若沈曼坚持不坐,他也就坚持不坐。

    “那我便不客气了。”沈曼坐在谢虎的外袍上,心道:“这夫子还真是个体贴人。”

    二人和六个孩童在溪边度过了一日,沈曼和谢虎皆饱读诗书,相谈甚欢,还时常一起逗得孩童们乐不可支。到了分别时分,谢虎和沈曼一同将孩子们送回家里,然后谢虎提出要送沈曼回家。

    沈曼虽对谢虎有好感,但并不想过早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