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贺宛琼将缰绳递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石头,她将右手缩进袖子里,冻僵的嘴角扯出一个笑来:“等开了城门就能接娘亲和方小子回来了。”

    在贺宛琼回来之前,早早有传旨太监来将军府宣过了旨。

    庆吉帝最终还是削掉了贺宛琼乡君的封号,和圣旨一并送过来的,还有一把弓弦染了血的重弓。

    那是上位者对胆敢挑衅自己权威之人的一次敲打。

    贺宛琼以女子之身辅佐九王爷带领羽林卫开城门处理雪灾,这道圣旨一下,将会有数不清的明褒暗讽对准了将军府倾泻下来。

    齐管家看着什么都不肯说的贺宛琼,抖着手端出自己亲手擦拭干净的一整套皮甲,压住了声音里的颤抖:“老奴这是高兴啊!”

    “本以为老爷留下的这套甲胄只有等到少爷成人之后才能重见天日。”

    “没有想到小姐这么快就能用得上了,”齐管家擦了一把眼泪,回头招呼小厮:“快准备香烛鞭炮,这可是要开祠堂的大好事。”

    “先别忙了,”齐管家安抚自己的心思贺宛琼怎会看不懂,她接过对方手中的皮甲,深吸一口气,将复杂的心绪抛在脑后:“我与九王爷相约未时开城门,之后且有的忙,让将军府的家丁都收拾整齐,随我一同前去帮忙。”

    “好嘞!”小石头变声期的公鸭嗓听起来怪腔怪调,他抹了一把鼻子,吭哧吭哧的往回跑。

    “清点一下将军府还有多少余粮,”贺宛琼边走边安排:“留出三个月的口粮,其余的全都用马车拉到城门下。”

    “安排几个人先去清扫雪地,支起棚子准备施粥。”

    “将京城里擅长治疗热症与冻伤的大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请去慈善堂,从将军府账房支一笔银子买药材。”

    “还有……”贺宛琼顿了一顿,有些奇怪的四处打量了一眼身后,的确是找不到那个总是一声不吭静静立在自己身后的身影。

    “三千去哪了?”

    “他……”齐管家脚步不停,还沉浸在贺宛琼交代的事情中,埋着头在帐册上记录:“今日小姐走后不久,三千说要回家看看。”

    他还有些纳闷:“不是说三千是疆北人么,他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昨夜我把卖身契给了他。”贺宛琼沉声推开了房门,在门扉的吱呀声中淡声道:“他不会回来了。”

    一道木门缓缓的合上,将昨夜同看的那场大雪关之门外。

    ……

    三千离开的消息像是在冬日结了薄冰的湖泊里投入了一枚石子,除了在湖心处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之外,没有在将军府激起任何波浪。

    将他不告而别的失落收进心里,贺宛琼在一拥而上的事情里忙的脚不沾地。

    等到钟晟睿不甘不愿的卡着午时最末的点来到城门下,讶异的发现前几日被大雪压的一塌糊涂的北门棚区已经在短短一个时辰内清扫了出来,漫天大雪中支起了两个帐篷,暖暖的炊烟正蒸腾而起。

    那些眼睛恨不得长到脑门子上的羽林卫,此刻正乖顺无比的引领被压塌了房屋的百姓去登基户籍。

    钟晟睿揉了揉眼睛,四下一打量,看到平日里见了和羽林卫一见面就恨不得争个你死我活的禁军司尉正在和颜悦色的给百姓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