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正值寒冬。

    今年的冬日比往年冷了很多,连被称为不冻河的洛河也结了约三指来宽的坚冰,面对此等反常的气候,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往日靠河吃饭的人们便是愁的那一方,而其他一些人则觉得往来两岸方便许多,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然而这一切都与庄桓并无什么关系,毕竟他早已不是那些需要的担心饱食暖衣的凡人了。

    他是两年前拜入极天门的弟子,天赋在一众新晋弟子中算是中等偏上,只不过堪堪摸到内门弟子的门槛,才成了极天门名义上的内门弟子。而极天门上下一共二十三峰,在当时却没有一个峰主愿意收其为徒,要么是在闭关修炼,要么便是已经选中了其他天赋更加出众的弟子。至于他,不上不下的,反倒成了最尴尬的那一个。

    好在庄桓自己也争气,两年间每日坚持跟着一众师兄师姐听课修炼,在靠着自己的奋发努力下短短两年就成功筑基。此后更是被飞蝉峰峰主看中,挂了个记名弟子的牌号,才算正式入了飞蝉峰峰主的门下。

    在飞蝉峰修习的日子里,除去每日必须的静心修炼,他还需在炼丹房里学习。是的,极天门下的二十三峰各司其职,飞蝉峰便是其中主修炼丹炼药的那一门。虽从修为境界来说他们一派在整个极天门并不算吐出,但飞蝉峰出产的许多丹药却是整个修真界都十分有名且稀少的,因此其他门派经常会斥重金或宝物来购买交换。

    现在,为了守那一炉丹火不灭,庄桓已经足足五夜未曾合眼了。

    飞蝉峰峰主将他安排在这个炼丹房时曾告诫过他,这一炉中的丹药十分特殊,是要献给某个人的,且这丹药难以炼制,一旦失败就要从头再来。庄桓秉持着求知若渴的心,问起这一炉丹药是何人所研究出来的,又是派的什么用场。

    可不知为何,平日里还算亲切的飞蝉峰峰主闻言却一甩袖子,冷声斥责他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连玉露膏都没学会,还想学这个不成?”

    玉露膏是女修们最喜欢的药膏,用来涂抹那些可能会留疤的伤口是再好不过了。同时,它也是飞蝉峰最基础的一门药方,几乎每个弟子入学时都要学着如何配制。但庄桓才成为记名弟子不久,没有进过飞蝉峰的学堂,自然也不会这些。

    被峰主这么一说,庄桓只得诺诺,不敢回嘴,更不敢多问。

    然而闭嘴事小,守夜事大,庄桓本就只有筑基期的修为,自然不可能连着几日都不休息,他熬了足足六天六夜,一直撑到第七夜晚上。

    那一夜,他抱着被子靠在炼丹房的柱子上,盯着那一炉淡青色的微弱火光,眼皮勉强撑了几个时辰,眨了两下,便彻底合上了。

    上天终究是喜欢戏弄人的,不管他前面六个晚上守夜守得多么小心谨慎,却偏偏在他不小心睡着了的第七个晚上出了事。

    炼丹炉里的火灭了。

    这是用上等青木作燃料燃烧的青焰,本就不是那种旺盛到放在冰天雪地里也不会熄灭的赤焰,加上庄桓添加青木时放的位置不对,那一点青焰便没能熬过这一晚,在临近天亮时熄了。

    飞蝉峰峰主在次日视察时发觉了这件事,当即甩了还在睡梦中的庄桓两巴掌。他修为远胜庄桓,又没收力,便将那十五六岁的少年打飞在了地上,起身时脸上肿的老高。

    “师,师父……”他小声嗫嚅着。

    飞蝉峰峰主深知其中利害关系,他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将心内的怒气平复下来,走到庄桓面前,沉声道:“谁许你昨夜睡的?维持青焰这种事半分都不得马虎,你连木料位置都放不对,就敢睡到现在?”

    庄桓茫然的瞧着那一座冷冰冰的炼丹炉,心中泛起万般委屈。其实守夜之人除了他以外还有两名弟子,但那两名弟子欺侮他只是挂名,就把全部的守夜工作都推给了他,他们自己却从不过来。

    他张了张口,试图解释什么,可飞蝉峰峰主却根本不愿听他的话,只是在偌大的炼丹房里来回的走,露出了极为少见的焦急神色。

    “长生丹是门主命我一定要按期炼制的,你倒好,毁了这一炉,等炼好下一炉最起码要半年以后了,届时门主若要追究起来……”

    他言辞间透出满满的惊慌与恐惧,显然,那位并不常在外露面的极天门门主在一众峰主心里的地位十分崇高。

    但很快,他又看到站在一旁捂着脸瑟瑟发抖的庄桓,少年生的瘦弱,看上去也有几分可怜。于是他心生一计,走上前来,放软了声音道:“你可知错了?”

    庄桓立刻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弟子,弟子知错,求师傅不要把弟子逐出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