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修真>芙蓉美人 > 第 17 章 暗室火焰
    酒液倒入琥珀杯,似细细的线儿垂下去,顷刻被从容的纤指操控拉扯,透雕缠枝样式的酒壶盖子归位到壶口,温月溶礼数周到地,笑吟吟捧起来酒杯,奉向主位其中一位夫人,瞥了眼对面的江氏道:“沈夫人万福,小女不才,承蒙温大娘子抬爱,给您斟一杯汾阳竹叶青,愿您佐菜吃得适口。”

    许吟梅笑了两声,并不接过来杯子,觑了旁边的座次,干笑两声说:“这怕是不合适吧,也没这道理,国公夫人比我年岁略长,身份更是尊贵,你先跑来给我斟酒,先不论我善不善饮,倒是僭越的嫌疑,栽到我身上,我八张嘴巴也辩不回来。”

    料想到不会顺利,温月溶笑了笑,放下酸麻的胳膊,吸了口说:“沈夫人冤枉我了,我这斟酒的礼仪和次序也是循着刚才大娘子和两个堂哥来的,以最长者起头,左为尊轮转,夫人别急,大娘子自家酿造的佳酿琼浆,这满桌子的夫人老夫人,一个也别想错过。”

    江氏听了这话,高看温月溶两眼,这话既活跃了席面气氛,拍得一手马屁,还别有一股子绵里藏针。

    沈夫人故意为难不喝,拉起国公夫人的大旗,温月溶借机迂回到其余坐等着的诸位夫人那里,不费吹灰之力就化解难题,还赢得了众人的眼光。

    至于国公夫人,先前架秧子不成,这会儿见两位未来可能成为婆媳的,因为斟酒吃酒针锋相对,暗暗好笑,看向对面两人,往火焰上浇热油说:“沈夫人做虚过头了,我说句大话,咱们京师地界哪个不会喝几盅酒?比不得南省人娇气,这竹叶青以醴做基,暮春竹叶酿造而成,甘甜适口,哪里能当成了烧酒,不敢喝上几口?”

    邬如盐扯唇一笑,接过来温宅女主人江氏斟的茶盏,品香一口,满足地说:“何况还是产自太行一脉的龙竹山,女主人耗费心力亲自把关酿造来待客,沈夫人一再推脱,怕是不大合适吧。”

    许吟梅回头看了眼邬似盐,干笑两声说:“竟不知国公夫人如此懂得酒的好处,待会儿斟到您那里,务必喝得尽兴。”

    见对面的胳膊稍显得无力疲惫,许吟梅夹了片脆藕放进嘴巴,慢条斯理咀嚼,待咽到肚子里,使眼色给陈听音,陈听音淡淡一笑,拿出准备多时的杯子递到温月溶面前。

    温月溶低头看了眼,便听到许吟梅在旁边说:“不像国公夫人金贵惯了的,我有幸和郎主做客过几回田庄人家,既然按照他们那里的规矩,这斟酒之人,当然需要陪着吃酒的次第喝几杯,方才显得诚意十足呀。”

    温老太太听不下去了,两位贵妇人押着孙女,不上不下的,明着面欺负人。江氏哪里有半分顾念宗亲的情谊,合起伙来拿捏闺阁娇养小姐,实在是可恶,欺人太甚。

    将将要借机喊她回来,温月溶递过来安抚的眼神,淡定从容的模样,似是一切尽在掌握。温老太太虽然心疼孙女,但她这个孙女行事稳妥,自有机锋和决断,最差不过撂下脸子离席,谁会真的和娇养小姐怄气。

    略一想,便由她去,这颗悬着的心悠悠然地落到了地面。

    许吟梅推给她的酒杯比席面用的琥珀杯略大,倒满一杯抵琥珀杯两杯,温月溶也了解过一点庄户人家吃酒的规矩,明着许吟梅要出这口恶气,她能退到哪里?

    看了眼杯口,温月溶道:“沈夫人要喝,须得一碗水端平,”她嘻嘻一笑,喊了江氏过来,江氏正消席面闷沉着不热闹,见两只杯子大小不一,登时让小丫鬟拿了盏和温月溶同样的杯子来,亲自满上酒水,递给沈夫人。

    许吟梅和陈听音双双黑脸,碍于众目睽睽之下,温月溶已经仰头喝起来,许吟梅推脱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喝下。

    陈听音在旁边干着急,本来打算拿大酒杯蒙混过关,或者吓退温月溶,让她识趣,灰溜溜离开便是,谁知道她竟顺着杆子往上爬,反将一军。

    姨妈身子骨才好些,大夫叮嘱不适宜食辛辣刺激之物,竹叶青虽然不烈性,但若空着肚皮鼓喝下去,一盏尚可,几杯下去,对身体不可谓没有损害。

    见对面的人喝得美滋滋,一点愧色也无,旁的宾客们一副看姨妈热闹的模样,陈听音气得煞白了脸面。待两人都停下来杯盏后,先一步拿过来姨妈放着的酒杯,冷视着温月溶道:“温姑娘酒量惊人,不愧是风波巷温宅的娇养小姐。”

    陈听音替旁边座次的姨妈拍了两下咳喘不及的脊背,话锋一转,狠狠地说:“惹怒姨妈在先,身为小辈,更不懂得怜惜长者尊面和身体。你既酒量惊人,不妨先和我喝,免得受这指点,再次败坏了闺名。”

    温月溶一头雾水,摊摊手说:“这位小姐好生奇怪,你家夫人拿庄户人家的规矩激将我次第喝几杯,怎么忽然又是不喝,让你代劳?莫非自己认下不慈爱晚辈的错理,幡然悔悟过来?”

    “强词夺理!”陈听音气得舌头打搅,脸颊红晕大片,“他们果然说的不错,像你这种连、连绿倚楼都能去的娇养小姐,眼下喝几盅酒,众目睽睽之下撒顿泼,又有什么不能的?”

    陈听音似是很委屈的模样,掩起来袖口遮了遮脸,稍刻移开后,一双氤氲出来莫名怒意和羞愤的眼神直视温月溶,冷冰冰地撂下话道:“姨妈勿怪听音直言,今日皆因她闹了两场,我打小跟在姨妈身后,姨妈待我似亲生般疼爱关怀,如今有人拼了命似的,不惜脸面闺誉非要和沈家攀扯关系,业已图谋到表哥头上。即便姨妈心宽不问,站在旁人的角度,我陈听音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陈听音整理好情绪,剑指对面的人,冷笑两声说:“温月溶,你觉着我说的对也不对?”

    席桌顿时鸦雀无声,过了稍刻,议论的声音纷纷起来。毕竟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户,这等内宅私密,儿女间的八卦流言,放到台面讲,实在不雅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