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修真>磷火常同日色鲜起点 > 第11章 嘉陵江
    狭窄的山道上杀声震天,刘芳亮和刘汝魁率队猛烈冲击着官军的队伍。疲惫的官军眼见流寇不断像潮水一样涌来,有很多都开始心生怯意。

    张令意识到情况不妙,就在刘芳亮和刘汝魁黏住官军的时候,马世耀已经在向官军的后路迂回。

    “随我突阵!打垮右面这股流寇冲出去!”张令立刻决定将自己的亲兵投入对马世耀的反击中。

    方案没有问题,按照官军的正常实力,也完全可以突围出去,但是……

    “你偌大年纪,已是背时的人了,何苦来哉。老将军一生忠心为明,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还不回家守着祖坟养老?今日放你回四川,以后不要再来了。”

    人的很多缺点都是可以通过后天的学习改正的,活到张令这么大的年纪,又身居高位,能改的基本上都改得差不多了。可是,性格上的缺点却很难更改。

    马世耀这几句嘲讽,句句戳人肺管子,年纪、忠心、儿女、祖坟,四个要素加在一起,性情暴烈的张令顿时就炸了。

    “狂徒草寇,何敢口出狂言!待得将尔擒住,定然千刀万剐!”张令率领众亲兵弃马登山,向马世耀杀来。

    忽然,一排羽箭向官军射来,张令的亲兵有七八人被射倒,张令自己也中了一箭。紧接着,山岭上“砰砰”之声大作,硝烟弥漫。

    张令胸前开了一个大洞,仰天栽倒。闯军蜂拥而下,向官军杀来,逼近官军时,又掷出一轮标枪、短斧。众亲兵拼死抢夺张令的尸首,双方恶斗起来。张令的亲兵死伤大半,但最终还是把张令的尸体夺了回去。

    失去指挥的官军漫山遍野地奔逃,接下来的战斗就简单了,只剩下抓俘虏。但是在另一边,李过和左光先的战斗就没那么容易了。

    因为地形原因,闯军的人数优势难以施展,无论是装备、伙食还是训练强度,闯军和左光先的部下比起来都颇有不如。在这种情况下,战斗就成了一场不对等的消耗。

    李过和李友的部队都以米脂子弟兵为核心,论战斗意志之顽强,绝不会输给官军,也就是靠着这份顽强,他们才撑到现在都没有崩溃。

    “自我从军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强敌,蒙古人和那些寻常草寇与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听去过山西的人说,流贼中以闯王、闯将最强,看来此言不虚。”左光先感叹道。他的长子左勷说:“我看这流贼也没什么了不起,比我们家的家丁差得远了。再打一阵,他们就要垮了。”

    “你懂个屁!不对,你连屁都不懂。”教训自己亲儿子,左光先也不用客气,“家丁那都是多少钱粮、多少盐铁供出来的?要是人数相当都打不过流寇,那主将就该推出去砍了,还不如换头驴来带兵。这些流寇吃的穿的用的全是抢来的,还这么能打,那才叫本事。看见站在排头的那些人了吗?随便哪个投胎到我们家来都比你强。不对,比你们哥仨捆在一起还强。”

    左勷已经习惯被父亲劈头盖脸地臭骂了,左光先意犹未尽:“记住了,轻敌是为将者大忌,稍有不慎,送部下的命,送自己的命……南线打得怎么样了?川军怎么还没来?”

    “协台,川军已败!南线贼兵正在回师!”“看吧,这就是轻敌的下场。”左光先最后教训了儿子一遍,一挥手,“流寇的援兵要到了,让兄弟们撤下来吧。”

    等到刘芳亮他们赶回,闯军的人数将达到左光先部的四倍。左光先虽然是个敢打敢拼的猛人,但他不是个浪人,就算自己的人马能打,他也不会这样瞎打。

    流寇的主力既已过江,在这里与断后部队死拼硬打也没有太大意义。能留下断后的肯定是最能打的,是块难啃的骨头,又没多少油水。与其和他们兑命,还不如保留更多体力用来行军,迎头截住流寇的主力,才能取得重大战果。

    左光先不进攻了,可是依然阴魂不散地跟在后面,李过和刘芳亮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他们进攻左光先,没有太大胜算,而且洪承畴和王承恩都援军随时可能赶到。如果他们渡江,等到大部分人都过了江,只剩下最后几千人时,左光先多半会发动攻击,留在东岸的人有可能全军覆没。

    无奈之下,刘李二人只得将伤员送过江去,其余人放弃渡江,向北转移。左光先并未追击,他正在预判联军的行军路线,以求一击致命,而不是把士兵的体力都浪费在无休止的追击战上。

    左光先的战斗结束了,闯军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刨去战死的、跑散的以及刚才送过江的伤员,刘芳亮和李过的人马已经只剩下了九千多人。这种仗是农民军最不愿意打的,伤亡巨大又没有缴获,但是随着队伍的扩大,这种战斗越来越不可避免。

    队伍在山道上艰难跋涉,从阳平关到略阳县的这段路已经很多年没有维护了,到处都有缺损,闯军不得不一边开路一边赶路。

    闯军时刻担心左光先从后面追上来,而且前面的略阳县毕竟是个有城墙防护的城市,如果县内的官员和士绅靠谱,闯军也未必能迅速破城,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