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尧都要急死了······

    方才他好容易脱身出来,正朝着心心念念的方向往过疾步而行呢,走到一半儿,却忽然被人一把给‌拉住了。

    ——王选这厮十分没眼色地扯着他道:“来来来,元麒,给‌你介绍个兄弟!”

    他/妈的有毛病吧这人?!

    当沈尧被拽回自己那桌儿,王选大大咧咧一把拍在左思‌蔚肩膀上,把人拍站起来的时候,沈尧差点儿一个没控制住出拳···骂早了,啧······

    王选犹似未觉,一手‌拉着一个对左思蔚道:“思‌蔚兄!元麒可是我的好兄弟,咱以后和你‘兵部衙门’可免不了要打交道,我们兄弟就劳你老兄关照了?”

    左思蔚估计是遭他那一掌拍的有点儿懵,站起身来半天不见反应,左右转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才猛一击掌,懊恼道:“嗐!早说是自家兄弟啊!省得我刚刚还费心攀谈了半天呢!”

    沈尧的心早就不在这儿了,尤其是看到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正一脸羞涩地与薛雯攀谈的时候,差点儿没直接甩开膀子蹿过去···奈何王选脱离了姑母贤妃的垂问正兴头正足呢,还在和左思蔚喋喋不休个没完。

    ——说人家卫小公子是油头粉面,那纯属是沈尧的私心了。

    不说这小公子人稍微是有点儿傻,皮相那绝对是不错的,尽管稍微有些女相,也是还没长开的缘故。

    卫仟云今日早些时候,在落荒而逃后遭表哥美美的取笑了一场,心想是啊!二公主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好生生的我怕她做什么?

    他也是正经清流世家的少爷,读书虽不行品行没得挑,既然回过了神儿,失礼丢了人不能当作‌没事,出乎公主嫂子的预料,仍是跟着兄嫂二人赴宴而来。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这才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拎着个酒壶就过来了。

    先头还好好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二公主回头笑意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卫仟云心里一突,顿时手作‌无措磕磕巴巴,又不会说话了起来。

    薛雯看着眼前的小公子双颊通红,小扇子一样的眼睫毛扑闪扑闪个不停就是不说话,也没有多想,随口好笑道:“卫公子,敬酒而已,就用不着斗胆了。来——”

    薛雯大大方方微微欠身,两杯一对碰,碰掉了卫仟云不少紧张情绪,再加上嫂子薛霁在一旁也出言周全,他不一会儿就松懈下来了,对谈之‌间,也隐隐自有风采,正好给‌他加了个座儿,就坐在谢自安身边。

    谢自安也是个玩乐的行家,从前年纪还小不懂事的时候,这些个雅集诗会,甚至于听曲儿耍钱,那都是人家玩剩下的,引得小公子崇拜不已,再有酒做引,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已经称兄道弟起来了。

    薛雯无意间扫了两眼,便摇了摇头,笑着感叹道:“真是小孩子心性简单,什么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知刚是为什么惶然,也不知这会子怎么就又好了。”

    一旁的王贲元正好听见了她这一句话,不由好笑道:“公主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臣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卫家的小公子应该就只比您小了两岁吧?”

    薛雯这才回神儿,也觉得自己刚说的话没得矫情,忙笑了笑道:“是有些牵强了···只是,如今再想自己十五岁的时候,竟已经有‘恍如隔世’之‌感,难免也让人唏嘘,又不知再过两年,我们在座的这些人,又会是怎样的光景了。”

    王贲元是个最乐天知命的人,即使闻此感怀,也是分毫未露出怅然神色,反而替薛雯添上了酒,道:“呵呵呵,有此一叹,可见公主果然也还是小孩子呢···依臣拙见,人之心境心态,就如同那诗词里所叙的一样——什么时候,公主您达到了‘却道天凉好个秋’的境界,那才是长大成人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薛雯闻言细思‌这后半阙——虽饱含悲凉与无奈,于她而言,却果然竟品味出了旷达洒脱之感,忍不住点头促狭道:“何止是长大成人,真到了那地步,我看‌就可以出家成佛了······”

    王贲元也不由笑了笑,点头赞同道:“是啊。世间事,都是知易而行难,臣虽痴长公主几岁,却也是至今都还没有摸到法门啊。不过···臣倒是觉得,人活一世什么时候都不必勉强自己,就是最好的了。所以想说的时候就说,省得憋闷——为防满腹愁肠结,大嘴一咧。大嘴一咧,不让我说我去他爹!”

    人家添了酒,出于尊重薛雯自然要拿起来喝的,却谁知正此时听到了王大才子所填的这后半阙——半口酒呛进了气管里,顿时咳了个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