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都市>囚凰(狗血) > 刺眼
    时间渐渐过去不知多久,血气暗萦的幽暗阴冷中,琳琅意识,渐也有些昏沉模糊,一瞬恍惚间,竟觉不是自己抱着颜昀,而是有一少年,正紧紧抱着自己。

    那地方,也似此处幽暗阴冷,浸着不详的死亡气息。她好像是受伤,又像是病了,感觉冷极了,也渴极了。

    少年紧紧抱着她,像要把自己的全部体温,都传给她,他嗓音沙哑,一声声急道:“琳琅,你看看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琳琅……”

    她想开口唤他,可干渴地说不出话来,想要睁眼看他,亦无力抬起眼皮,只眼角一线余光,隐见少年苍白的下颌,见他,似用匕首划开了手掌,攥拳滴血,将生命的甘露,一滴滴落入她的口中。

    一滴又一滴,极度的寂静里,那滴血声,响如心跳。渺远模糊的记忆,与阴冷幽暗的现实,交织在一处,意识飘恍的琳琅,耳边渐也听到了声响,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琳琅猛地醒过神来,听真有脚步声,彻响在山洞内,越来越近。

    她与颜昀,已是退无可退,洞内亦无其他可避身处,不知来人是敌是友的琳琅,正欲抄起匕首,护在颜昀身前时,见来人已经走近,烈烈火炬明光下,一张熟识的冷峻面庞。

    ……穆骁……

    一路快马加鞭,急赶至发生刺杀的山林,遍寻不着后,又派大量侍卫,根据蹄印足迹,搜寻到这处山洞。

    一路上愈涌愈烈的紧张惊惶,在走进山洞内部时,越发沉重汹涌,他怕来得太晚,怕已经来不及,怕一步步向内走去,最终见到的,是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为何怕来不及?

    ……为何竟然不愿接受她已死去的可能?

    穆骁一遍遍告诉自己,因为任她就这样简单死去,是便宜了她。可,纵在心中告诉了自己一遍又一遍,那个声音,还是在执着地追问。

    心底四面八方,有细小的声音响起,像是它的回声,又像在给出新的回答。那些回答是什么,他听不清楚,只知它们轻微而又嘈杂无比,将他的心,扯成了一团乱麻。

    越发心乱了,竟在这时候,因这洞穴的幽冷,忆起了不堪旧事。

    那时候,她被人暗害,他为救她,与她同被困在险地。生死危难时,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将自己的血喂与她喝。当时,他心想血尽而死,拿自己的命换她,也无不可,只要她活着就好。只要,她活着就好。

    一步步走至洞穴深处,记忆中的少女幻影,消散在火光中,眼前云鬓凌乱、衣裳染血的少|妇,是楚朝的皇后,晋朝的长乐公夫人。

    她形容狼狈,惊愕而戒备地望着他,晕枕在她膝上的,是她的丈夫——她从前攀权附势的最高点。为了这一最高目标,她步步钻营,曾将昔日舍身救她的情|郎,亲手推向死亡的深渊。

    若那时候,她真的死了,倒也好了。不知真相的他,将视她为心中永恒的白月光。他会追封她为皇后,一生唯一的皇后。他将用一生,怀念少时纯情。他与她之间的美好记忆,将是他心底最柔软的所在。等到他寿命将终时,他心中也是欢喜的,他会含笑离世,期等着与她在黄泉相会,共赴来生。

    那样,他到死都活在美梦里,而不是在战场上重伤濒死时,听到她为楚帝生下一子、被封为大楚朝皇后的消息。

    不明所以的重重心乱,最终,转为唇际的一抹冷笑。穆骁负手转身,如来时步履匆匆,大步离开山洞。

    洞外,春日晴阳正好,好到似乎能将旧日发霉的记忆,将莫名迷乱的心绪,全都驱散得干干净净。

    穆骁面无表情地,深吸了一口山林间的草木清气后,沉默片刻,淡声吩咐下去,“将长乐公夫妇送至青芜苑,召太医谢邈,为长乐公诊治。”

    长乐公夫妇遭遇刺杀之事,压得严实,对外,只说是长乐公旧疾复发,病体难支,故于苑中休养,不再参与狩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