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开学,比年前更显清心寡欲的王也一派淡然,仿佛昨个超级尴尬的白云观之旅不存在似的,见了面仍旧懒洋洋地问好,照例补他的开学觉。

    倒是王仙,她本来也把这件事忘了的,昨晚跟金元元聊天时顺嘴提了一句给备用钥匙的事,王仙这边想得合情合理——王也与道门的缘分是显而易见的了,不过就是临门一脚看自己究竟能不能放下红尘的事儿,要她说这事儿关键也就在这,王也不是那种会让家里人为难的人呐,自古忠义两难全,他这孝义也是够呛。

    可惜一波分析又不能讲与外人听,她就只跟金元元报备了送钥匙的结果。

    一边提得云淡风轻,另一边差点怀疑自个儿眼花。大半夜的,金元元特意从被窝里钻出又开了灯,确定了不是愚人节的月份,这才猛打了一排“???????”

    金元元:大家还都是孩子啊!!!

    于是王仙就硬生生被突然激动的金元元给搞紧张了,她本来就觉得自己和王也白天讲的几句话怪里怪气,但又没弄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越想复盘白天里的细节却发现自个儿当时的想法越发模糊,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所有尴尬的话题肯定都是她自己先挑起来的。

    她难得持续性心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幸亏王也照旧补觉,他们位置一前一后,前面的那个很明显随着身后呼吸的平稳而逐渐放松。

    王仙一思考手指就下意识开始转笔,专练的左手,是小时候赵焕金教她锻炼注意力的方法,稍微有点小龙女左右互搏术的意思。此刻她一杆原子笔在左手间桌子下来回翻飞,右手则放在桌面上工工整整写拘遣散服四个字。拘灵遣将作为一种巫术总结下来,实际也就这四种路数,手段少,就难在入门。王仙一拘一散都学的不错,王并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在他看来明明吞灵就能抵得过姐姐没日没夜的努力,当然就更要走死一条偏门。

    但王并的悲哀在于,王仙是一个巫术上实打实的天才。

    而天才总是叛逆的。

    王仙的叛逆,就是在她觉得拘灵遣将有不对劲之处时敢于质疑几十年前人的智慧。要想弄懂拘灵遣将势必绕不开风天养这个人,弄懂风天养的人生轨迹就更加绕不开六十年前甲申之乱,可是在异人界,甲申之乱是个谁都讳莫如深的话题,就连她太爷王蔼,也只尽量挑着不重要的事情讲一讲,绝不允许她深究下去。

    可是有些事,是一定要做的。

    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奔着成功去的。

    既然王家和天师府的路子都走不通,总还会有其他办法,就比如,全性。

    风天养当时和另外三十五人被异人界一同封杀,不就因为和当时全性首领结拜的缘故嘛,据说也是在那之后八奇技才被渐渐悟出,从这个时间上看,很难讲这其中有没有全性掌门的参与,要是有的话那就好玩了——六十年前人人喊打的全性妖人,以他为中心研究出来的八奇技被各派争抢,那么大家反的到底是什么呢?他们王家现在练得拘灵遣将,不也应该被禁止吗?

    王仙隐隐觉得她此刻的想法才叫危险,从全性打探消息的方式虽然可行,被人逮住当做把柄的可能性才更大。一时间,竟也陷入两难的境地,想要不引人注目地挖掘甲申之乱的秘密,还真是挺难的……

    “这就是个坑啊……”王仙喃喃道,还是一陷进去就出不来的那种。

    “什么坑啊?”后头人起来伸伸懒腰就听见关键词,他往前又倾了一点,睡得脑袋昏沉沉。

    翻飞的原子笔骤然停止,王仙也僵了一瞬,“没什么。”她向后转撇了那睡得半脸红印的人一眼,只一眼,某个想法就突然蹦跶出来。

    ——异人圈子的方法行不通,或许她可以试试普通人的思维啊?

    思想的明灯将将亮起就迅速陨灭。

    ……还是不了,甲申之乱的水太深,别把人家王也牵扯进去,太危险了。

    “有什么就说呗,欲言又止的这不吊人胃口嘛。”

    刚醒来口有点干,王也就拧开祖传保温杯抿一口润润喉,而另一边王仙为了能岔开话题也是拼了,干巴巴讲道:

    “元元姐昨晚跟我说我们都还小,叫我们现在以学业为主悠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