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坚持,崔姑姑只好上前来替她穿戴,嘴上仍是不停:"七娘子何苦呢,现在见得越少,将来也越说得清。在家里好好躺着不成么,五郎君必会给小娘子带好玩的回来。谁也知道,阖府上下那么多姊妹,五郎君最疼我们小娘子……“

    “姑姑!”顾想珑出声打断了她,也看了看退在一旁递东西的月丹,眼观鼻鼻观心,平平淡淡毫无欢喜的样子。

    崔姑姑一口一个的“五郎君”,正是大房夫人的嫡幼子,她的表哥,淇国公府年轻这代行五的小郎君——徐琏奇。崔姑姑这说了一筐子的好话,摆明了是个表哥党,她今天这样唠叨,想必原来也是这样说的。一边是金尊玉贵又会哄姑娘开心的表哥,一边是落魄且少见面的竹马,小娘子的心很自然地就偏向了前者。

    对于顾七娘和徐家五郎君,崔姑姑自然是乐见其成,可看老太太邀竹马同行的态度,再看出自大夫人房中丫鬟月丹的态度,淇国公府的其他人怕不是这样想的。

    顾想珑认真看定了崔姑姑,道:“姑姑请慎言,我来府里,上到老太太下到各位姊妹,无比怜惜、疼爱我,表哥也是一般,这是我们家人心善又知礼。崔姑姑不要再胡言。”说着眼光扫过崔姑姑忿忿的脸,又自然地看了月丹。这话她不止是说给崔姑姑听,也是借月丹的耳朵说给大夫人听的。

    崔姑姑还是不肯甘心,转而数落起薛家的家境起来:“七娘子今日是怎么了,薛家三进的房子都住不起,就剩下一个白身的郎君,连功名都还没考出来……总之,姑姑都是为了七娘子日后好,薛家那个落魄的还是少见的好,将来也好撇清关系。"

    “姑姑住口!”顾想珑出口喝止,又将声量提高了些,道:“我顾家与薛家乃是世交,我父交友,不论贵贱贫富,看中的是乃是薛家的人品心性,我亦如此。薛家三郎一路护送我来京,这般恩情我和父亲感激在心。以后莫要让我再从姑姑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若姑姑实在不听我的,我人小没什么法子,只好去请老太太来管。”

    她忽然发作,动了怒脸上艳色反倒更添几分,崔姑姑一时被震慑住,嘟囔了半天才腆这脸给她系香囊:“七娘子怎么发这样大的脾气,老婆子不过多说几句,也是为了小娘子好……”

    顾想珑见她还不学乖,一把便扯下了香囊摔在地上,骂起来:“什么坏东西,熏得我头疼!”

    崔姑姑忙蹲下身去捡,一张老脸心疼得皱起来:“这里面装着的沉香可一两一金,小娘子往日爱得不行,今日怎么嫌熏了?”

    顾想珑面上不显,心里也可惜了几分,她第一次在这小小的香囊上感受到了世家生活之豪奢,暗自对着这一两一金的香咋舌。只是表面还要演下去,她摆出一脸嫌弃,直接挥手让崔姑姑带着香囊退下去,又点了月丹:“你去和上房禀告一声,就说我今日醒来都大好了,等等就去给外祖母请安。”

    月丹领命便利索地走了,崔姑姑一步三回头地忍不住嘟囔,但见没人挽留,只得灰溜溜离开。这场下马威终于演完,顾想珑落了片刻的清净,足足叹了好长一口气,办公室的勾心斗角可比不上这半刻累。

    红杏正给她理裙摆,闻声噗呲一下笑起来,看了看顾想珑面色平和,便打起崔姑姑的玩笑:“小娘子今日可算堵了崔姑姑的嘴,她这嘴巴真是又碎又惹事,平日我们怎么劝也不行,还是小娘子说话管事。”

    顾想珑又叹了一口气:“堵她的嘴可累得很。红杏你去拿几块糕点来,我垫垫肚子咱们就出门去。”

    趁着这时间,顾想珑坐在妆台上打量着铜镜里自己这张脸——不愧是艳冠京华的顾七娘,好一张春花照水明艳动人的脸蛋!惊喜的是,五官还有几分与自己前世的相似,只是美上了许多,非要形容的话,就是顶配的自己了。

    在她左看右瞧的功夫里,红杏已经回来了。她是个妥帖人,不一会就端来几碟精致的糕点,一并还端来一堆干花干草:“小娘子不爱用香囊,刚好这几日院里晒了花草,好歹装一些带着,不然待会坐马车可难受。”

    “还是你心思巧。”顾想珑夸道,觉得她说着确实是个道理,从里面捡了几片兰花、梅花、冰片、薄荷草等,绣着葡萄花鸟香囊的口子一扎,往腰上一系,再拍拍手上的糕点粉屑,领着红杏就出门去了。

    顾想珑作为老太太唯一的外孙女,在国公府里实则是非常得宠的,住的院子离上房不过几折回廊的距离。她们两人只略略走了一小会,就见到正院的大门了。院门口月丹正在和一个长身条的大丫鬟说话,见她们过来,就迎上来行了礼。待脸都抬起来,顾想珑才发觉两人长得相似,更高个的面上笑意更多些,还未开口便先笑起来:“七娘来得巧,老太太才提起,大夫人和各位小娘子也都在院里了。”

    顾想珑此刻想起来了,面前这个就是大夫人房里的大丫鬟、月丹的亲姐姐。她笑着打招呼:“玉茗姐姐,我去给老太太请安。”

    说着,踏进了正院,朝上房那团热闹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