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端正坐姿,仰脸回他,“惠文王二十三年春三月,蜀地暴雨方降,疟疾四起。官府请巫做法,不见成效,城中数万人因此丧命。”

    秦人的防疫手段第一是巫觋做法,第二是隔离,隔离的根本还是为躲避瘟鬼。巫觋的医疗技术参差不齐,不乏无能之辈浑水摸鱼。

    且他们最为钟爱的驱鬼灵药是犬矢,俗称狗屎。洒,烧,泡澡,先来个三件套,运气好遇上个有本事的,能用中药救你,赶紧谢天谢地吧!

    说到这里,她瞄了眼赵政,“近年战事难停,军中大小伤患层出不穷,与赵一战,军中就因断肢折骨者众多,导致损失惨重。”

    比如那位好与人角力的秦武王,便是因举鼎失手,砸断小腿胫骨而亡。

    “公子,巫者通鬼神,医者,只专研与人体本身,”她抬起手,附在胸口,“请公子将手置于此处。”

    “僭越了,”赵高帮着他调整方位,手指轻摁下去,“可有感受到这下头的颤动?”

    赵政屏息凝神,掌下的鼓动顺着手腕直入耳膜。

    “这是人的心脏,我们全身血液由它提供。不论白日黑夜,永远跳动,至死方休。这里,”赵高隔着衣袖把他的手往下挪,“是胃,用食后发胀微沉,公子现在觉得如何?”

    “嗯。”赵政垂着眼眸,神色难辨。

    她自认看起来像游说老板的推销员,而且是笨口拙舌的那一拨。要把巫和医分开,怎么说才让人更易理解?

    “总之,疟疾,伤残,都不是鬼神作怪。唯有弄清人体,方能破除。公子,”赵高松开手,狗胆丛生,决定先画大饼,“医疗队是造福万民,后世流芳的大好事,你信我一次。”

    医疗队不同于农场诸事,要慎之又慎。毕竟,治疗人的手段,也会是杀人的利器。

    要做到,从医者,需坚守救死扶伤之信念,眼中所有病患,不分男女,不分贵贱。那真是任重道远,举步维艰。

    赵政立时便联想到了前世他身患重症,咳血病亡的结局。赵高的鼓吹或许是为自身攀附权位,但何尝不可一试。眼下她尚无根基,定然不敢胡诌。

    思及此,赵政问:“你要选些什么人?”

    赵高:“......巫。”

    至少得承认,这个时代拥有基础医学知识的,还是巫觋。

    赵政扬眉,“宫中宗祝自视甚高,你年纪小,恐怕无法服众。”他们地位尊崇,眼高于顶,赵高的身份,压不住。

    赵高摆手,“宫中大巫不敢奢望,我是想请公子帮我招募游巫。”

    游巫里挑些人,先预备着,合理筛选,最后留下的才是医疗队的人选。

    赵政有些诧异,倏尔笑道:“游巫懒散,性子乖戾,管控难免要费多余的心力。我有个去处,那里定有你要的人。”

    “公子指的是?”

    赵政:“呂相。”

    她没掩住一脸错愕,“呂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