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声,“我自然知道。尚家辈分最高的姑奶奶,你的大名宫里头早传遍了。先头隐约听说你给罚到安乐堂来了,安乐堂里女的只有两位老嬷嬷,忽又多了个你,想必你就是尚颐行吧?”

    天色昏昏,彼此都看不清楚,他只记得她蹲在火光前时,那光致致的额头和玲珑的侧颜。

    颐行嗳了一声,“是我,没想到我在宫里这么出名呐。”又来问他,“请问太医贵姓啊,往后见了也好称呼。”

    他说:“我姓夏,叫我夏太医就成了。”

    颐行点了点头,“今儿这事,还得多谢您周全,现如今小娟子死了,里头还有个患病的太监,您跟我进去瞧瞧吧。”

    可他却不挪步,只道:“我是冲着宫女来的,太监的病不由我管。”

    这么一说颐行恍然大悟了,“明白、明白……您是女科圣手,专看宫女。”

    夏太医被她噎住了口,好半天才道:“也能……这么说。”

    横竖不管是看男科还是看女科的,总之这是个好人呐。

    颐行冲他蹲了个安,“时候不早了,您既不进安乐堂,就请回吧!”

    夏太医道了声好,嘴上应了,人却并不离开。

    颐行纳闷,心道你不走我可要走了,但又抹不开面子,便歪着头问:“您是摸着黑来的吗?要不您等等,我给您取盏灯笼去。”

    夏太医没应她的话,斟酌了下道:“我在尚仪局有点儿门路,姑娘瞧瞧,要不要想辙把你给调回去?”

    原来夸人一句,能得那么大的好处呢。颐行忽然觉得以前自己的嘴太笨,没有早早发掘这项能耐,往后可得学聪明了。

    不过无功受禄不是好事,额涅告诫过她,姑娘大了要知道分寸,一个不相熟的男人对你献殷勤,八成是图你什么。这时候脑子就得清醒,拿人的手软,别贪图便宜,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思及此,颐行警觉地往后退了半步,她可是要做皇贵妃的人,不能一时大意,让人将来翻了小账,便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打算凭自己的本事离开这儿,您就别为我费心啦。”一头说,一头往回走,嘴里喃喃着,“您等等,我给您取灯去……”

    安乐堂里和别处不一样,别的地方到点就熄灯,安乐堂因有病患,需要彻夜掌灯。

    颐行从檐下摘了一盏气死风,拿挑棍儿挑起来,脚步匆匆重又折了回去。可惜到了地方,发现夏太医已经不见了,想必等不及她,先走了吧!

    不过这人神出鬼没的,来的时候看不清脸,取灯回来他又离开了,难道是怕见光?

    颐行挑着灯笼站了会儿,低头瞅瞅,刚才的纸钱燃烧后只剩下灰烬……她忽然打了个寒颤,别不是自己烧纸,引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吧!

    这下可再也不敢逗留了,胡乱把小坑掩埋上后,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安乐堂。

    高阳见有人火急火燎进来,吓了一跳,待看清了脸才道:“姑娘忙什么呐,这大晚上的。”

    颐行嗫嚅了下,说没什么,“我上东边厢房看了看……谙达,太医夜里出诊瞧病么?像咱们这儿,万一送来的忽然病重,能请太医来诊治吗?”

    高阳嗤地一笑,“想什么呐,宫里下了钥,统共只有两位太医当值,都住在日精门御药房内。太医们的行动有定规,夜不准向西下台阶一步,就是有小主儿身上不舒坦了,进出也得由专门的太监跟着。咱们这地儿,来的都是苦人儿,谁能那么大面子,从南边儿请太医来瞧病?一应都得等天亮了再说。”

    “哦……”颐行有点犯糊涂,“就没有例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