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玄幻>月华清影之雍正 > 第2章 崔娘
    春日温暖,可她想起往事,还是克制不住地身心发寒和惧怖。

    如果崔娘是有心人在江家埋下的因,那么她江蕖便是他们的突破口。若非是她引了乐伎入府,便不会有崔娘的出现,若她没有出面替崔娘说话,二哥维护她的立场不会如此坚定,那么父母亲也不会继而退让,留下这个女人。

    即使是婚后,江蕖也没有半点长性,依然随心所欲,招致伶人到侯府,最后也算是死在自己的手里。

    是她愚昧至极,蠢笨无能至极——将恶人当作善人,向一颗歹心交付真心。害了江家也害了自己。

    江蕖前世深居宅第,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世家小姐,所见不过闺阁小趣,喜爱不过风花雪月的雅事,根本没有一刻离开过江家的庇护,更遑论触及朝中情势变化。故而事情发生后,江蕖无数次后悔,为什么当初从未想过往外头望一眼,看看京中如何风起云涌不断,看看所处江家又是如何置身漩涡之中,岌岌可危。

    她的父亲,江策,字长歇;一代将才,幸遇先帝赏识擢拔为统领,二十余年拥雕戈西戍,司西域守境安土之责。从征西将军、抚军将军,再到数年后大败南越和突厥的连纵军队,被敕封为镇西大将军,世称江镇西,位及三公之上,平尚书事,兼摄领事内阁。

    她的母亲汝鸯,更是云南王室后人,直系血脉,却不骄不矜,随同丈夫江策一同征战,巾帼不让须眉。

    江蕖曾以为,父亲位高权重,母亲出身望族云南汝氏,尽管比不上家世渊博的世家大族,但也无人敢轻易加害于江家。

    她也不是一概不知——江蕖明白尸位素餐是臣子的过错,晓得锋芒过盛亦是臣子的过错。风光太盛的下场更险峻,前者尚能庸庸碌碌,后者则危及全族。

    所以江家一直以来都谨慎行事,江策位极人臣后便真的是甘于为臣,从未有半点僭越之心。

    然而晋朝国土之辽阔,容不下由江家统领的四十万大军;九五至尊心胸宽广如海纳百川,也会因为帝心难测,铲除了一个誓死以“臣子在下勤于王事”的忠勇之士。

    天子的利刃早在西境平定下来前便已出鞘,只等毋用江家领军戍守边境时给予致命一击。

    果然,休战后不过短短三年,江家就迎来了最终的惨剧,那是一串连带的计划:先是京中大户频频失窃稀珍、富商报案后京兆府办案、京兆府参军发现窃匪踪迹消失在将军府附近、禁军奉旨入府查办、意外发现通敌罪证......

    就是这样,就是这么错漏百出的案件,明明处处都在露马脚,比如京城中从来都不少失窃案,为何平日里总以公务繁忙、官事冗杂为由推托搪塞的京兆府突然有了空暇,紧追此事不放,以一府之力全力查案;再者这窃匪既能潜入大户中偷出贵重物品,又怎么会轻易被人发现行迹?又为何逃时的方向不选别处,偏偏是向守备森严的将军府而去,岂非等同自投罗网?

    然而可笑的是,即使是这样蹩脚的理由,也生生搬倒了江家这个大树。只因为江长歇如何辩解,都无法解释书信上代表突厥汗王身份的章印从何而来。

    需知汗王宝章是突厥人最重要的权力凭证。唯有持宝章者方可调度突厥王帐外最精锐的武骑,这是突厥军队中最核心的力量,也是晋朝最头疼的骑兵军队。

    因此,这样重要的宝章绝不可能落到除可汗本人之外的任何人手里。

    而从江策书房中搜出来的那封信,上面的印迹绝非作伪。罪证昭昭,江家难逃重罪。

    当江蕖收到江家父子通敌叛国,勾结胡虏的消息时,二哥猝然离世,父母兄长锒铛入狱,她也被□□在侯府内不得出。江蕖悲痛欲绝,她父兄一生功勋赫赫,四境之内无人不知他们骁勇善战,庙堂之上文武百官谁不敬服,岂料奸佞作秽,江家的满门荣耀,竟然一朝被人残害至此!

    她势必阻止这件事再次发生。

    江蕖正在亭间回忆往事,忽闻倏然展扇声,接着眼前视物一暗。

    她定睛看去,原来是一把折扇。白色的扇面极简,上面绘了一株兰草的图案。

    耳边传来一阵年轻男子的笑声,江蕖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顿时心中百感交集——

    “二哥。”

    江家的二公子江琚收了扇子,但笑意不减,他绕到江蕖身前,摸着扇柄,故作思量:“我远远就见你坐着发呆,可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