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仅仅是这几位妾室,陈府之中还有许多未成魔的普通人,对于陈守绪的死亡均表现出兔死狐悲之感。

    同是猎物,以屠戮他人获利之时,只要屠刀未曾落到自己脑袋上,便主动将自己归纳到屠夫阵营中,随之起舞。人心险恶表现的太赤裸裸时,这世界就显得丑恶且蠢笨。

    江熠又好奇,那几位妾室当真那么不在意自己孩子的去向或者死活吗?对于自己母亲,他自有心结在,一时几乎不知道自己更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因此发问都犹豫了。

    白色灯笼一直延展到偏院前消失不见,人声到此也渐渐消弭。此处与陈府的其他地方相比,应当是显得寂寥些了,然而等江熠推门入内,却看到院子里廊下的灯火闪着荧荧光亮,有往来轻手轻脚的仆妇小厮,有各处亮着灯的内室。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季祯的那间。

    那里的灯光格外明亮,映照出一个坐在软榻上的身影,朦朦胧胧安然坐着。

    “我不要吃这个呀。”季祯的声音隐约传了出来。

    身后的门随后被守卫关上,拘住了一院子充盈的生气,在这天地间普通悬浮的孤岛,自顾自点着一团暖光。

    江熠的心情松缓下来。世间纵使多有难堪处,却总也有可爱驯服的角落。

    季祯用了饭,又做了一番洗漱,自个儿躺在软榻上看些边城相关的杂书。

    他从前不太了解,看书这才知道,边城作为魔界与人界交汇,从前并没有什么结界之说,甚至人族与魔族还不乏来往,互相都守着规矩,这结界是后头才加上,如今习以为常的。

    若是这书上写得属实,季祯倒是不觉得从前人与魔有什么明显分界线,书里许多小故事的魔还格外透着人气儿呢。

    季祯觉得有意思,往下翻了一页正要再看,若华带着个东西走进来。

    季祯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若华手上的东西眼熟,仔细一看想起来是他头前在外头买的那个木头面具。

    “收拾马车时发现掉在角落忘了取回来的,”若华说,“怪不起眼的。”

    季祯放下书,将那面具接过来。

    的确是怪不起眼的,这面具的颜色是十分普通的木头材质,放在马车角落里恐怕快和车壁融为一体。

    买它时季祯觉得入手温暖,此时大约是室内暖意足,拿到手里反而觉得有些发凉。

    这面具平平无奇,就像是随意拿了一块木料,用学徒的手艺给雕开的。

    季祯随意放到茶几上,自己起身:“我要睡了,你下去吧。”

    “哎。”若华应了一声,看见茶几角落里一声不吭只传出小呼噜声的梦魇,又将它拿起来放到了一边的一只能容纳它,且还垫了棉布的木盒里,全当是让它也有个安稳睡觉的地方。

    梦魇今天得到大补,睡得香甜,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季祯自个儿坐到床上,本来已经要躺下,目光瞥见那孤零零在茶几上的面具,想了想还是起身准备把它收纳起来。

    千灯节,他在心里默念这三个字,心想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节日,还有戴鬼面具的规矩。

    也不知道到时候他戴着这样的木头面具会不会显得格格不入了些,毕竟这面具没有半点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