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都市>旭日之辉,新月之芒 > 老爷,时代变了!
    一旦打定了主意,在罗马这边只剩下程序上的问题。时任教宗尽可以拍着胸脯让法学家去查,教廷可从未发布过对阿珀斯特尔的绝罚令。二十多年前留下的矛盾纯粹爆发于圣骑士家族和世俗皇帝之间,教廷完全可以声明中立并置身事外。

    在亲自接见过宣称为阿珀斯特尔后裔的骑士艾尔缇后,教宗表现得无意为难阻挠,而且变得对恢复圣骑士职阶相当赞成。他甚至私下对自己的得力助手兼老同学枢机打趣说,“不管这家伙到底来自哪里,起码看上去总算有点像样了”。

    尽管是百年来最年轻的教皇,这位宗座陛下还不至于无知到对圣骑士一族毫无印象。完美的骑士精神加上天使般的容貌是这个传说中的神奇家族的标配。前者一时半会儿也测试不出来,单后者而言骑士艾尔缇还是很够格的,尽管他已不年轻却依然俊美逼人。

    教宗对圣骑士宣称者的初步印象因其出色的容貌略有提升,但他依然不打算在阿珀斯特尔与帝国的和谈中介手。这还真不是教廷有意设绊,确实当下教廷和帝国之间存在尖锐矛盾,已经到达剑拔弩张的地步。哪怕是同时代内全体基督徒都积极参与的大圣战,坐在世俗权力之巅的帝国皇帝却始终装聋作哑,连给战争金库提供经济支援意思意思都不肯干。

    如今在帝国面前,教廷的面子不仅不管用还可以招致反作用。

    “圣骑士的册封终归需要教廷和世俗同时承认,所以如果想恢复你的家族和姓氏,你必须去面见皇帝。”

    教宗很圆滑地把皮球踢回给了艾尔缇。这个要求看似合理却不合情,因为世人皆知阿珀斯特尔家和帝族之间的矛盾比教廷和帝国的矛盾还大。上一代圣骑当着几万观众的面,发誓和皇帝决裂的故事早已被吟游诗人和街头艺人编成了脍炙人口的娱乐作品。时隔二十多年,阿珀斯特尔家后人再次出现在帝国境内的话,第一时间被按上叛国罪遭到拘捕都不会引发舆论非议。

    艾尔缇也明白,教廷不会作吃力不讨好的买卖。自家的地自己争,这出头的椽子还得自己去当。于是一番讨论下来,教廷方面除了答应为这次的阿珀斯特尔宣称者全权背书在名义表达支持外,唯一带点实际意义的支持是赞助了500弗罗林的路费。

    在会谈中艾尔缇敏锐地察觉到新教皇对圣骑士是谁不是很敢兴趣,宗座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恢复头衔这件事上,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出要见一见将成为未来圣骑的人选。甚至到了会谈下半程才通过艾尔缇的主动否认意识到原来正在跟自己讨价还价的人并非预备圣骑本人。之前艾尔缇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一些关于本届教宗的传闻:权力欲大得不像位神职人员,精明强干却一点谈不上教徒应有的谦卑和朴素。通过向豪门世家兜售教会职务聚敛大量资金,兴修宏伟华丽的圣堂,大办拉特兰公会,确实提高了教廷的影响。但也改变了传统人们印象中恪守清贫的基督传承者形象。这些操作同这位教宗豪门世家的出身不无关系,脱下那层法袍这位陛下和世俗统治者似乎并无区别。

    艾尔缇甚至悄悄怀疑,如有必要这位教宗陛下并不介意亲手扶持一个伪圣骑来同帝国争夺圣骑士封领。

    直到散会,与会的枢机主教才提到了没有亲自到场的预备圣骑本人,但他们仅仅是要求把候选人留在罗马,确保这张牌的肉身能捏在教廷而非帝国手中。

    “我以为您会想要接见一下我的孩子,也就是未来的圣骑士。”最后还是艾尔缇忍不住先提了出来。

    "那是当然要见的,预备圣骑反正要留在罗马,我们有很多机会与他当面交流。”主教回答道,“但帝国那边,希望您尽快出发,越快越好,毕竟时间不等人。"

    在艾尔缇自己当预备圣骑的时候,前任宗座主动提出并亲自接见了当时身为预备圣骑的自己不止一次。而如今这些教廷人士却对圣骑候选人显现出如此漠不关心,好像随便从路上牵回条阿猫阿狗也区别不大。

    “在政治中,事实往往是最细枝末节的东西。”伯父当年的教诲让还处于头脑简单的青少年期的艾尔缇难以理解,而今他当真领会到这句话的深意却只能倍感无力。因为现在他哪怕是把自己乃至孩子们的命运都赌进去,也不过是使自己成了大人物手里有用的棋子。如果没有恢复家门,没有重现圣骑士荣光,那么他们阿珀斯特尔连重新加入棋局的资格都没有,哪怕他们当真具备撒拉弗圣血。

    教廷的期望并不容易实现,乐观推想就算一切顺利皇帝愿意接受和解,要让他册封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帝国第一骑士可能性实在不大。问题太多,方案太少,身边又没个能商量事的。艾尔缇真想找个酒馆大醉一场把眼下的烦恼先抛之脑后。

    他这样想也确实这么干了,还得感谢宗座慷慨解囊,新鲜入袋的500个金灿灿的弗罗林让他有钱买醉。柏拉吉尔把他从酒馆里架出来时,这位名义家长已经连走路都出现了困难。

    摊上这样一位长辈柏拉吉尔感到十分恼火,本想把人弄上马去直接带回旅店,却发现对方很不配合。于是他恶向胆边生索性把醉汉拎去了附近的喷泉,用泠冽的泉水把对方淋了个透心凉。

    好不容易清醒了点的艾尔缇还没来记得开骂,就听到有人在喷泉另一头同他打招呼:“艾……艾尔缇……艾尔缇.阿珀斯特尔?”

    “干嘛?!”醉汉看都不看,粗鲁地把水甩向身后。然而下一秒他就猛然醒转,惊愕地扭头望着那个用很多年都没用的名字向自己打招呼的人。

    而那人脸上的惊异一点不比他少,表情活像是见了鬼。柏拉吉尔皱着眉头一起看那人。那是个年纪和艾尔缇相仿的骑士,有着铁塔般魁梧的个子,他刚才正在泉水边汲水解渴,所以卸下了头盔露出了头发剔得很短的脑袋。看他披挂在板甲外的白底黑十字罩袍应该是大名鼎鼎的北方骑士团成员。按说现在骑士团都在埃及参加圣战,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了罗马。

    艾尔缇和那人隔着个水池大眼瞪小眼半天,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面的骑士不可置信地盯着艾尔缇老半天,随后又注意到了他身边的灰发年轻人,这下他更是倒抽一口冷气,让人担心他简直要昏过去了。这么个大个子铁罐头要是突然在马路边惊厥过去,随便压到个路人甲都能酿出伤害事故。

    艾尔缇见状急于先把场面稳住,也不管有多突兀多尴尬竟然为双方做起介绍:“好久不见,阁下……呃……这位是犬子柏拉吉尔。柏拉吉尔,那位是……我的一位故人,前北方骑士团大团长康拉德大师的侄子。”

    池对面的骑士看来终于从震惊中缓过了劲,随后又对故人把自己的名字都忘得精光感到不满,““你把我名字忘了就直说。基督在上,我以为你早死了。”

    “向基督学习。”在伊斯兰世界生活了半辈子的艾尔缇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在教宗的眼皮子底下发这种调侃有多么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