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都市>旭日之辉,新月之芒 > 一桩异事(下)
    当日上午

    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共骑着一匹骆驼走在渺无人烟的峡间古道上。两千年前亚述人驾着战车经由这条道路穿越广袤大地长途跋涉讨伐列国,当年也许还是萋萋芳草郁郁森林的尼尼微郊野,而今随着越来越干涸的气候,泉眼逐渐枯竭,植物也慢慢死去。在峡谷尽头的山崖上以古怪姿态伫立的古树,也许当年曾有不少亚述战士在离开故土前望着它发下重誓,立志快意疆场扬名立万。而今这株巨木不但早已枯死,且在死后遭到天罚被雷电劈成两半。这株古木便是少年们此次探险的目的地。

    峡间的地形天然适合打埋伏,是响马劫道的理想地点,因而在平时连商人也不大爱走这条线路。放羊人在山上的石头缝里时不时能捡到断掉的箭簇,甚至有幸运的拾到过遇难者在仓皇逃窜中失落的钱币。因而也有头铁的顽童跑到此地探险。不过由于位置太偏远附近又没水源,一天之内无法从河西岸来回,所以也只有住在东岸的人偶尔前往寻宝。

    岩崖上的鹰巢便是被其他孩子发现,消息传到了奥舍尔耳朵里,他就有了想法。别人倒也未必真敢冒险去悬崖峭壁上摸鹰,但沙洛索帕兄弟都是很能玩命的主儿。西里尔对拥有一头属于自己的鹰的执念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作为好友奥舍尔当然不能把这消息瞒他。

    不过走到半路就有些犹太人就有些后悔了,因为那个地点确实不太安全。西里尔知道奥舍尔的商人本能让他视响马如天敌。所以在看到枯树前就提出离开谷底往上爬走山路。不过骆驼不能爬山,他们上山前就把骆驼拴到了山脚荫凉处,然后两人徒步爬上了光秃秃的岩顶。在山脊上前行相比走山谷间最大的坏处是日头太晒。很快两个孩子都晒得面红耳赤满头大汗,不过西里尔还是兴致勃勃。他沿路看天,指望能看到飞翔的雄鹰。奥舍尔没他那么好的体力,犹太人被晒得眼前发黑,只能把外袍披在脑袋上埋着脑袋哼哼唧唧。不过他还是比他的法兰克朋友靠谱,就算热惹得发昏,定点还是定得挺准。仰仗他的精准定位,他们没有费太大功夫就找到了悬崖上的鹰巢。接下来的问题就简单了,只要能长双翅膀飞下去够着就行。然而这两个年轻人都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异禀,只能朝着半山峭壁上的鹰巢干瞪眼。

    “这……好像下不去。”奥舍尔阐述了个有眼睛就看得到的事实。

    西里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吭一声,开动并不丰富的脑细胞异想天开一个下悬崖的法子让他感觉比爬山累多了。

    思索了半天,他终于开腔问奥舍尔:“你带了多长的绳子?”

    犹太人吃惊道:“你别说你想从这儿吊下去啊。”

    “总比从山底下往上爬简单些,我们可以把绳子绑在死树上。”

    “你疯了吗?这树死了那么久早就脆完了,根本吃不住一个人的分量。”

    “那你帮我拽着。”

    犹太人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想都别想。”他可不想跟他冒矢的朋友一起掉下悬崖变肉泥。

    西里尔看他左也不答应右也不答应干脆不跟他商量了,直接去奥舍尔背包里抢绳子。

    犹太人力气没他大,拦也拦不住,眼看这人真不要命去树上绑绳,情急之下突然大叫:“你看那是什么?”

    “别跟我来这套。”西里尔才不会被他转移注意的把戏骗了,脑袋都没撇。可奥舍尔这回听上去真不像在开玩笑:“真的,你别闹了,趴下来趴下来,别被他们看见喽。”

    西里尔被他拉得只能蹲下身,他往犹太人指的方向望去,居然真看到了不寻常的东西。

    确切地说那应该是两拨人马,因为显然其中一方在追杀另一方。追杀者统一着玄甲黑衣带黑色头巾,而被他们追得快无路可逃的一方也是撒拉逊人。但奇怪的是,这些人看样子并非商人,而更像一队侍卫护卫着为首的撒拉逊贵族。距离太远在崖上很难看清双方身份,但西里尔还是很快认出了被追杀一方的蓝色军袍——他们在某个最近经常打照面的阿拉伯贵族少爷身后没少当背景板。

    “好像是……”连犹太人也看出来了。

    “是那小子,”西里尔皱着眉头注视着山下,脑子里第一时间涌起的就是上一晚维克多.马赫杜的出道故事。勃艮第骑士一定做梦都想不到自己随口讲来解闷的饭后故事,不但彻底改变了双生子的命运,也间接影响了整个帝国未来之大局。

    后世看来正处于历史拐点上的人却往往因身在其中反不自知。如果知道自己行为会导致改变一生的后果,也许西里尔会有所犹豫。但在当时,这个无忧无虑的年轻人只是一味头脑发热,骑士精神上脑。看到又一个蓝衣护卫被砍下马,他立刻下了个决心:“这阿拉伯人虽然可恨,但在贝都因部落那回他替咱们解了围。真正的骑士不能欠着人情不还,见人于危难而不救!”

    奥舍尔觉得他脑子一定坏去了,目瞪口呆道:“可……可那些黑衣人不像是普通响马。”

    “他们没注意到还有我们在这里,我可以下到山腰从高处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西里尔一撩衣摆得意得亮出插在腰间的弹弓和短刀。

    奥舍尔满头都是问号,“用弹弓打职业杀手吗?”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职业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