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饭也吃不下去了，把筷子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头，“妈，我就明给你说吧，不可能！”
老婆子哆嗦着手把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头，“这家里你说了不算，你男人还在哩！建国，你说！当初你爸咽气的时候你是咋答应的？啊，是不是说以后老五成家包在你这个当大哥的身上？你是个男人，说话要算数哩！我现在就是个等死的老婆子，你掰着手指头数一数，我还能活几天？你兄弟都三十多岁了，你真要他打光棍？我不求别的，就想着咽气之前能看着建成成个家，这要求过分吗？啊？”
林建国默默的把筷子放下，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哩。当初他是答应了他爸，也是真心想给老五成个家的，可是这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家里头的收支严重不平衡，自己的俩儿子都还没有成家哩，哪里还有能力给兄弟说媳妇？
他现在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不帮兄弟不是，帮了兄弟也不是，就把自己这一家子给惹下了。
当初老婆子把希望寄托在老大林建国的身上，所以对俩个大孙子格外疼爱，几乎是一手带大。她一个旧时妇女能有啥本事呢，地头的活重干不了，就只能在看孩子上头帮衬。就这一点就让其他兄弟媳妇儿够红眼的了，毕竟他们都是既要干地里头活还要照看孩子。
两全不能齐美，只能是把孩子带上地里头做农活。老大夫妻两个轻装上阵，可是轻快了好些年。
林建国知道他妈在看孩子这件事上是有功劳的，所以不帮的话更是说不出口，老婆子这辈子就剩下这么一个愿望了，自己作为长子不能帮她实现，实在是不孝。
“你说话呀！”王红琴见他一脸纠结，就怕他一个心慈手软答应了下来，“但凡咱俩有能力，我能说不给老五说亲么？你瞅瞅咱家这啥光景？啊，破院子一个，就这么三间烂瓦房，给儿子说媳妇儿都说不下，还能管得了别人？”
“啥叫别人？那是你亲兄弟！这会子你说管不了，当初叫我看娃的时候咋不说？我把你俩娃看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为啥给你们看娃，不就是想着叫你们帮衬老五么？都说长兄如父，你是怎么当大哥的？再说也不叫你全部出钱，那老五不是还挣钱了么？你牵个头，叫你这几个兄妹稍微都出一些，不就把老五的事情给办了么？不要拖了，我眼瞅着都快断气了，你们还准备拖到啥时候！”
所有人都看着林建国，他的母亲，妻子，还有儿子。
这时候他所说出来的话至关重要，这代表着他们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林建国从来没有觉得一句话有这样的分量，重到他无法开口。他嘴巴嗫嚅了两下，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最终他没有勇气看他的母亲，把头低了下来。
老婆子虽然嘴巴毒，却是个心灵的，要是还觉察不出儿子的想法，那她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她嘴唇抖动着，拄着拐杖起身离开饭桌出门去了。
林建国也起身准备去找，王红琴拉了他一把，“你安心坐着吧，这事闹得又不是一回两回，一会儿自己就回来了。你们都赶紧吃饭，吃完饭和你爸去地里把草锄了，明天该干嘛干嘛去，都别窝在家里头叫人讨厌了！”
林建国没有多想，吃完饭就和儿子们上地里去了。刚到地头还没有干活，就见门口人骑着自行车飞奔而来，“建国，建国，赶紧回，你妈晕倒了！”
“啥？”林建国心里一下子就凉了，脑子嗡嗡的，丢下锄头就往家里头跑。
“在你老三家里头呢！”那人在后面追着喊。
林建国一路不敢停歇，跑到老三家里头的时候见围了不少人，腿都软了，一进门就放声大哭，“妈，妈呀——”
王红琴从人群中挤出来，暗地里掐了他一把，低声道：“嚎个屁，没有咽气呢！”
林建国赶紧憋回去就往屋里头跑，老婆子躺在炕上头，一张脸惨白，额头上还搭着毛巾，胳膊上扎着输液管。
“好好的，这是咋了么？”林建国问道。
老婆子听见大儿子的声音，眼睛微微睁开，抖着手指他，“滚，滚出去——”
林建国低着头不说话。
王红琴脸上挂不住，道：“妈，你看你，都病了就不要说话了。建国一听说你病了，一路跑回来还没有喘口气呢，你就是生气也该保重自己身体不是？有啥话以后再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