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皓天将头埋得更深了。

    在余下的火车旅途中钟皓天不再做出任何举动了,是安静无息的壁花,像是睡着了。即便有人掐着他的后颈提起他的头颅,钟皓天也没有任何反抗,一双黑瞳睁着,漂亮无神,犹如深渊。像是一对黑钻石镶嵌在漂亮的仿真人偶上,而人偶病态苍白的肌肤上又泛着隐约的潮红。

    他望着捉着自己后颈的人,眼神涣散,却又没有在望着他。

    男人被钟皓天的眼睛盯得有点犯怵,最后讪讪地松开手。

    钟皓天的头被重力再度拖进膝盖间。

    “ALin胆子还是不行喔。”张礼信摸着钟皓天的后颈,手指卷弄那些微长的深粟色发梢,“皓天你是不是该重新染头发了?有点黑了,还是一开始我见你的粟色好看。”

    “这么个美人给我我也不敢享受,还是大义哥你留着自己玩吧,我可无福消受。”

    “说得我们皓天跟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我们皓天可是很无害呢。”

    钟皓天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死了一样。直到火车到站,他被张礼信提了起来,他跟着其他人的步伐,下了车厢,踩进扶梯,情热的余韵带起口舌的干渴。

    “我去接点水喝。”钟皓天蠕动着嘴唇,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窒息感逼得他极需一个单独的空间自我调节休憩,又补了一句,“顺便去趟洗手间。”

    言罢,他丢下其他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公共直饮饮水机,张开嘴按下出水键,凉爽且清澈的强劲水柱向上跃起喷进他的口腔里,将他的喉咙和嘴唇一并浸湿润。

    钟皓天飘忽的神智被冰凉的水拖回地面,他打了个激灵,拖着脚步去找洗手间,脚步依旧不稳,但踏实了不少。

    他随便拉开一个隔间走了进去,这间洗手间似乎刚被高铁站内的保洁打扫清洁过,地面湿滑且毫无一人。鞋底踩在瓷砖上发出涩耳的声音,但一人独处令钟皓天自紧绷的窒息中松懈下来,他捂住脸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正要锁住隔间门,突然一只手臂横进来别住门,紧接着闪进来高大的身躯。

    是张礼信。

    张礼信将隔间门反锁上。

    “你——”钟皓天向后躲闪,怎料脚底一滑,跌落到马桶盖上。

    张礼信依旧在笑,非常有礼貌,其实张礼信整个人相当有教养,学识渊博。若是忽略他左脸的伤疤和职业,完全就是一位名门绅士。他从来不会吝啬自己游刃有余的笑容,尤其是此刻钟皓天恐惧绝望的眼神,他哼起了那首小夜曲,在轻快愉悦的调子中摸摸钟皓天的脸,掏出iPad,“给你看样东西。”

    屏幕上弹出一个视频,镜头正对着穿着整齐衣服的钟皓天,白色的薄衬衫,深灰的西装裤,头靠在靠椅上略微倾斜,沉稳地睡着,看起来无忧无虑。而看背景显然是刚才他们乘坐的那辆火车,由于火车行驶中的晃动那些柔顺的深色发丝有些凌乱,拍摄者是谁、遵从的是谁的命令也不言而喻了。

    钟皓天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张礼信要求自己穿这件有些透、甚至过于修身的白衬衫了,为了舒适,在服下睡眠药剂前他主动解开领口的几个扣子,而此刻的视频画面中他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和一点胸膛。

    对前一个梦境还留有记忆的钟皓天侧过头不愿意去看,却被张礼信擒住下颔。

    “给我睁开眼睛。”张礼信命令道,“还是说你想看到你老妈或者舅舅舅妈的手指泡在福尔马林里面?说起来最近你小侄女出生了,要不要我把她带过来见见你?”

    钟皓天自然知道张礼信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情”而真的去动自己的母亲和舅舅一家,但自从父亲生意失败自杀后一直都是母亲抚养自己,而舅舅一家更是自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意外发生后主动接济了他们母子,甚至为自己提供了留学所需的学费生活费,钟皓天不敢、也不能拿这些亲人的安危冒险。

    他张开眼睛,被迫直视iPad中的自己。梦境中受到的冲击——也包括伤害,现实世界中陷入沉睡的身体会如实做出反应,屏幕中处于现实的钟皓天双唇微张,吐露出压抑的气息,从iPad的四个扬声器中传来暧昧的喘息。

    “很好听噢。”张礼信摸摸他烧红的耳朵。

    屏幕中的自己依旧对梦中的情欲做出反应,变得湿润的嘴唇,泛红的皮肤,在修身衬衫勾勒下凸起的乳头,并紧的双腿,蜷缩的身体,从压抑低沉再到愉悦高昂的呻吟……视频拍摄者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他骂了一句脏话,手伸进钟皓天的领口摸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