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玄幻>烧灯续昼 > 而风不止 “可能或多或少都想沾点烟火味。”
    宿松亭四面由蒲草编就的卷帘被雨打得飘摇,厚重的雨滴不留情面,狠狠砸在几叶浮荷之上,浑圆的滚珠半数溜进池台,半数留存荷窝,点滴丝缕,牵肠寄愁。

    天境最是不拘四季,不囿风雨,是晴是雨全凭流芳一时心性,好比今日兴起拉着温昱下棋。

    白子落下,气定神闲,黑子紧跟,不甘落后。

    继而是流芳帝君执棋思量,如玉的指尖衔一颗黑曜轻抵下颌,称得面若冠玉,星萤失色。

    “事情都处理完了?”

    流芳问话的间隙,又是一白子跟围,渐有绞杀之趋势。温昱不理,连眸也不抬,只一心投在眼下的棋局上,等了半晌才幽幽开口:“你输了。”

    比起温昱,流芳没将半点心思放在这盘棋上,输了也不恼。他只顾着还有一个更大的棋局在布局,在忙着挑拣棋子,放在恰当的位置,以待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挑着眉,唇角有些戏谑笑意,将手中棋子上下抛掷,百无聊赖道:“这些天相信你也多有见闻,鸱墟那边动作不小。”

    温昱盯着流芳手中那颗抛上抛下的黑曜石棋子,心不在焉回道:“成不了多大气候,不必担心。倒是旷野,可有什么线索?”

    “行事之人滴水不漏,并无破绽。”

    闻言,温昱起身,行至流芳身后卷帘之前,负手而立,逾眼是青山葱翠欲滴,风雨满目琳琅。他伸出手,任由雨水落在掌心。

    流芳不知他作何思虑,却依旧与他并肩聊表安慰:“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必急于一时。”

    温昱轻叹一声,“我明白。”

    ****

    适才走过一段路,面对眼前这骤降的泼天滂沱,好在规珣早有应对。不时便从堆如高山的识海中翻出一把桐油伞,撑开与雨幕相抵,却不想伞面芭蕉招惹骤雨,忽而急,伞沿微倾,堪堪遮蔽。

    宴融并不急躲雨,而是伸出手,感知雨水轻砸在掌心的微妙,牵得她心尖细微一颤,疑惑道:“天境竟也落雨?”

    规珣一怔,眉目有些凝缓,嘲弄道:“并不会,原是连阵风也难得,不过是帝君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学得不伦不类,今日落雨,明夜刮风,再平常不过。”

    宴融好奇不减,尔后再问:“神仙也会撑伞抵风御雨吗?”

    “可能或多或少都想沾点烟火味。”

    这话倒让宴融无从应答。

    她虽不知道规珣的生母长乐是因何缘由出走天境,却也能明白他自幼失母丧父故作的不易与老成。更何况是在这天境,规珣与她并无二致,不过是天境对外昭示的“仁慈”罢了。

    她的心绪也随之遥遥低落,鸦青的羽睫缓慢垂下的一瞬,余光透过连绵的雨丝捕捉到一截月白的衣袖,上面隐约用金线绣着的缠枝莲,在灰青的天色里更显灼熠。

    她倏忽想起在那日的大殿上,那人似乎也是穿着这样的衣衫站在她的眼前。

    宴融似有感应般抬眸,隔着重重雨帘,与温昱的目光两相交缠,她心微悸,连带着指尖也酥得一颤。

    “再看什么?这样入神。”流芳和规珣竟不约而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