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是浓浓的草药味,仿佛是暮年的老人居住的地方,高几上的水仙花无精打采的样子,连花缸里的鱼也静悄悄的,苏婉随着胤禛入的里头,见着那拉氏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躺在床上,屋子里的炭盆还是不怎么烧,跟她屋子里从前的那种暖和并不一样。

    荷叶在那拉氏身边轻声道:“福晋,王爷来了。”

    那拉氏缓缓的睁开了眼,当先便看见了站在胤禛后面的苏婉,她带着昭君套,身上罩着一件粉白飞狐狸毛的马褂,粉嫩白皙的仿佛春日里一朵娇嫩的花,看得人忍不住就要因为这极其的白皙娇嫩而生出自卑,那拉氏几乎不敢想象,此刻的自己跟苏婉相比是如何的苍老和粗鄙,她挣扎着就着荷叶的手坐了起来,拼劲全力端起了自己的架子:“王爷来了,我到不争气,总要劳动王爷过来看望我。”声音苍老而憔悴。

    胤禛坐了下来,端详她精神不大好:“我们夫妻之间就不用说这样见外的话,你先躺下,不用坐起来。”说着话叫荷叶扶着那拉氏躺下,又问道:“今日早上听你这里已经好了一些了,怎么这会又发作了?可是这大夫的药不好,不若叫换一个太医试试?”

    那拉氏眼神一闪,她本来也觉得好了一些,可是今日早上苏婉这几个人过来看她,她硬撑着穿着衣裳起来,出了一身的汗,照就是忧愁思虑加在一起,结果这会子便又反复了。

    但这话她却不能说,垂眸叹息道:“太医的意思我这样子也跟常年累月的劳累有关系,如今一下子发出来,到是要几天时间。”说着话又去看苏婉,淡淡道:“要劳妹妹这些日子官家操心了,你又有那些个孩子,只怕也十分操劳。”

    那拉氏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又是说自己这病是为胤禛的后宅劳累的,打的是感情牌,叫胤禛感念她的好,又点着苏婉管家是暂时的,提醒胤禛苏婉还有好几个孩子要照看,官家和孩子不能二者兼顾,只能二选一。

    方方面面的都说到了。

    苏婉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那拉氏,仿佛洞悉了那拉氏所有的思绪,叫那拉氏忍不住又一阵眩晕,听她道:“我到不觉得累,这些事情都是宋氏几人在操持,下头又有那么多下人在做事,我不过是白担的名声,那里好说操劳二字。”

    苏婉回的也妙,既嘲笑了那拉氏所谓的劳累,也告诉了那拉氏所谓的累,不过是能力不足。

    那拉氏本就发着烧,说了这样两句话,又被苏婉这样回了,只觉得一时堵的厉害,头也疼了起来,身上酸涩的忍不住闭上了眼。

    那拉氏这个人真是要强了一辈子,她是费扬古老来得的一个庶出的女儿,她指婚给胤禛之后费扬古就去世了,家中有兄长五格管着,她跟家中关系一般,却又总要端着世家大族的气派,生了病就应该好好养着,可她又总是这样那样的顾忌,她的病不重,谁的重?

    苏婉看望那拉氏是因为早就料到了那拉氏的做派,不过瞧着胤禛在这里,她也不好过了,便起了身行了礼道:“我便不扰福晋的歇息了。”

    那拉氏巴不得苏婉走了。

    苏婉起身离开,那拉氏觉得好了一些,又向着胤禛道:“我嫂子今日叫人来送了信,说是明日过来看我。”

    她想说她身后还有整个那拉家族,胤禛对她便是为的这个也该好一些。

    胤禛仿若听不懂,垂眸道:“行,你嫂子过来看看你,你心里舒畅一些,病也能好一些。”

    那拉氏有些失望,正好太医也来了,胤禛细细的问了太医那拉氏的情形,又看了太医开了药方叫下人去煎药,他下午还要去衙门办事,这会子也该用午膳了,便起了身叮嘱丫头照看好那拉氏,有事及时禀报他,便起身往怡然斋去用膳。

    那拉氏跟他有多年的情分,便是觉得她这个福晋如今该歇一歇了,但他也不会因此就对她真的不管不顾,至于那拉家族那边,他自有自己的决断。

    到晚上,胤禛从外头回来,锦绣在二门处等着,见着胤禛了忙迎上来道:“王爷,年侧福晋肚子不舒服,请王爷过去瞧瞧。”

    胤禛淡淡的看了一眼锦绣,顿了顿,半响才道:“走吧。”

    锦绣面上一喜。

    年氏因白日里苏婉在她跟前说的那几句话心里十分的不舒服,便借着肚子请了胤禛过来,好好的给苏婉上点眼药。

    她虽还是穿的家常的衣裳,但却选的是一件月白的衣裳,面上擦了薄薄的一层粉,看上去又惹人怜爱而不显得憔悴。

    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得外头丫头说胤禛来了,便拿帕子在眼睛上一揉,立刻便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