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年二月二十八日,雍亲王福晋那拉氏甍,宫中太后后妃遣人吊唁,以亲王福晋礼下葬。

    雍亲王亲自抚陵往爱新觉罗宗室墓地下葬,后又三日不曾往衙门理事,民间都言雍亲王夫妇情深为人赞叹。

    那拉氏的丧事一半是苏婉带着耿氏等人处置,这些时日来实在诸事繁忙,耿氏几个都道苏婉瘦了不少,终于尘埃落定,已经入了三月中旬,下人们都换了轻薄鲜亮的春衫,白幡撤掉,便是艳丽春日,与前些日子凄冷之感大为不同,满园争春,恍惚之间仿若隔世。

    这些日子胤禛也已从悲伤中缓了过来,今日没去衙门,只往苏婉这里歇着,一家人用过早膳,往院子里设的桌椅,叫人提了宋氏荷叶几人过来问话。

    那拉氏的死虽不是完全由这个会致人高热的毒药害死的,但这毒药少说也有一半的“功劳”,如今大事忙完,这个事情便也该处置清楚,给那拉氏一个交代了。

    苏婉叫人把宋氏照看的好,宋氏的衣裳整齐,气色也还好,并没有吃多少亏,她心中坚信苏婉不会冤枉了她,也知道这事情苏婉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因此面上并没有多少惊慌之色,只有敬畏之姿。

    跪下来行了大礼。

    苏婉瞧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胤禛,他今日穿的一件银灰色团花常服,衬的人多了几分清冷的贵气,棱角分明的面盘上,狭长的眼底是淡淡的冰冷的光,岁月的洗礼并没有在他面上留下任何沧桑的痕迹,反而叫他更多了上位者威严不可置疑的气势,目光冷冷扫过,侍候的人便要越发弯了腰。

    春风吹过,廊下是阵阵鸟鸣,大白卧在秋千架上慵懒的晒着太阳,地上的青草冒出了嫩绿的尖芽儿,屋后桃花盛开,鼻口之间都是繁花的香气。

    胤禛徐徐的开了口:“宋氏,那木粉可是你故意佩戴的?”

    宋氏忙磕头道:“不是奴婢的东西,那荷包是后院针线上的东西,人人都能得,并不是什么稀奇物件,何况奴婢根本不知道这木粉是何物,又从哪里找到这样的东西?奴婢根本用不着去陷害先福晋的!”

    宋氏到也说的条理清晰,很有说服力。

    旁边的荷叶听得这话,磕头道:“王爷为先福晋做主!这宋氏自己带的荷包现在却说是别人陷害,别人如何陷害?何况她是钮钴禄侧福晋的人,她没有难道钮钴禄侧福晋就没有?”她说着话尖刻疯狂的目光落在了苏婉上上,黝黑的瞳孔在阳光下却是森森的冷意,看的人心头一颤:“福晋去世,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钮钴禄侧福晋!她完全有原因害福晋!”

    绿珠气的瞪眼道:“胡说八道!”

    荷叶的话也没说错,那拉氏一死,最大的受益者便是苏婉,管着家,又养着这么多的孩子,胤禛又宠爱她,胤禛不在迎娶新的福晋的话,苏婉是最有可能被扶正的那一个。

    苏婉垂眸,霁色的掐腰小袄上绣金线闪着细碎的光,返上来衬的她巴掌大的小脸莹润亮白通透,她的眼微微一动,眼底里是淡漠的却慵懒的光,落在了荷叶身上,仿佛在看着渺小的蝼蚁,不值一提,不足为道。

    荷叶浑身一震,下意识的垂下了头。

    先福晋在的时候那样尊贵的人也不曾让她有如此骇然的感觉,这个侧福晋明明看着那样的娇弱,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势?!

    苏婉不说话,胤禛却冷哼了一声:“苏培盛,把人带下去,叫她清醒清醒在上来!”

    苏培盛应是,自有两个小太监将荷叶拉了下去,荷叶一惊,知道胤禛这是不相信的意思,挣扎着大叫道:“王爷,奴婢说的都是真的,但有一句假话,奴婢便不得好死!”

    为的拉着苏婉下水,她竟然发了这样的毒誓。

    这是谁这样想害苏婉?

    胤禛转头看苏婉,她面上淡然犹如空谷幽兰自有一股遗世独立的姿态,不见慌乱不见急躁,仿佛外人所言根本不能影响到她,这样的姿态是装不出来的,唯有自身的坚定强大可到如此境地。

    他眼中露出赞赏之色,握住了苏婉的手:“你不用担心,这些人的胡言乱语爷不会信的。”

    苏婉挑眉道:“要不然王爷以为我如此镇定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