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皇上驻在个十里堡的小村落里,村口有棵百年的大槐树,树下一口井,村子里的人多半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些妇人侍候贵人,知县李正跑前跑后忙的差点飞起来,却又一心想着若能龙颜大悦,往后便自然的官运亨通。

    皇上那里占了三个院子,胤禛这里也分了个小小的院子,也就三间茅草房,但篱笆墙上爬着喇叭花,土坯的屋墙下还种着几株野生的兰花,抬头去看漫天星光闪烁,竟然是少有的惬意舒适,苏婉坐在院子里抱着果果看星星,指给她看银河:“瞧见了吗?牛郎织女每年的七月七都要在银河的鹊桥上相会。”

    果果仰头呆呆的看着星空好半响忽的却道:“织女是个傻子。”

    苏婉一愣道:“敢问二格格何出此言?”

    “作为天女她为何要下凡跟个凡人生孩子?难道天上的男子都不好吗?况她要是没有牛郎却能过的更好更自在的,为何偏要下凡做傻事?”

    苏婉听得摇着团扇畅快的笑起来,同她道:“果果这样一说额娘也觉得她是个傻的。”

    苏婉这里吹着夜风自然舒适,得了一个屋子的钮钴禄进去瞧着土墙土炕,上头只张竹席,桌子上是灰扑扑的油灯,绿豆大小的光,显得屋子越发的简陋粗鄙,窗户上虽糊着纸,但总觉得那纸下一秒就要被风刮破,她又热又饿,头晕脑胀的难受,却又不敢休息,见着苏婉在外头,便拿出了老人的做派,带着丫头们进了正屋去给胤禛收拾住处。

    绿珠正巧跟几个小丫头在里头整理,瞧着钮钴禄进来,手上东西一放便迎了上去,笑道:“格格不先换一双合适的鞋子再过来吗?这屋子可不比府里,到处坑坑洼洼的,若是摔倒了破了像便不好了!”

    翠儿啐了一口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们格格这样说话?”

    绿珠却不生气,同外面的小丫头道:“可都瞧着了,是钮钴禄格格瞧不上咱们几个不叫咱们侍候的,走吧,都出去吧,给钮钴禄格格腾开地方!”

    说着话一扭身出了屋子,到苏婉跟前去侍候,苏婉瞧着她出来,似乎是早料到的,同她道:“烧一锅热水,把那个淋浴的杆子和牛皮带撑起来吧,该给二格格沐浴了。”

    绿珠忙应了一声。

    苏婉便也带着果果进了屋子,屋子里头简陋也并没有叫丫头们收拾多少东西,只把防潮的睡袋摆了出来,屋子里用艾草熏了,苏婉又给两个人都喷了驱蚊的花露水。

    钮钴禄那里自然也是尽心尽力的忙碌,还是那一身闷热难耐的行头,她捧着香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熏了屋子,又叫人拿了被褥出来,一层一层的铺上去,茶具,帐子,痰盂,一件件的都摆出来,收拾的十分卖力,屋子里的油灯也撤了,换成了带着罩子的大灯,整个屋子一时焕然一新,堪堪也有了府中的几分尊贵。

    钮钴禄又热出了一身的汗,她打着扇叫翠儿出去看看,寻点热水过来洗漱沐浴,翠儿为难道:“这地方柴火不够,却没有那么多热水沐浴。”

    钮钴禄闻着自己身上的汗味一僵,思索道:“罢了,打一盆热水也是可以的。”

    翠儿出去叫了个小丫头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谁知道小丫头一下子没走稳,刚进来便把一盆水都洒在了地上,钮钴禄身上也洒了不少,钮钴禄一时上了火气,觉得燥热难耐,想要给这丫头些难堪,结果一抬脚就滑到在地,重重摔在地上的声响大的连隔壁的苏婉都听到了。

    果果刚刚冲了个热水澡,苏婉给她换了一身衣裳,叫她睡在睡袋里,她新奇的不行,又想去吹桌子上的油灯,大白听得动静当先跳了起来,绿珠从外头进来,满眼笑意,嘴里的话却惊恐的不行,道:“哎呀,不好了,钮钴禄格格摔倒在地上,脸正好磕在了痰盂上,怕是磕坏了!”

    苏婉挑眉,把果果又塞进了被子里,叫柳氏初雪照看着,自己出了屋子,边走边道:“这也太不小心了!”

    进了屋子瞧着刚刚泼了水的土地上有个十分明显的划痕,显见是钮钴禄刚刚摔倒的地方,钮钴禄已经爬了起来,正坐在条凳上休息,翠儿站在一旁着急,瞧见苏婉进来,便是一脸的戒备:“见过苏格格!”

    苏婉走了过去在另一面的条凳上坐下,见钮钴禄拿手掩面,另一只垂下去的手却正抖着,只怕是真的摔疼了,她柔声道:“姐姐不要紧么?要不要找太医过来瞧瞧?”

    钮钴禄连忙道:“不必!不必!我没有什么事!”

    刚刚一天的行程,若是叫人知道她受伤请了太医,只怕胤禛那里先把她送回去!

    她不能错失这个机会,也不能叫外人小瞧了她!

    苏婉便善解人意的道:“姐姐既然没事就好,也是下头的人不小心,这样的屋子见了水最是危险的,姐姐也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