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刻夜墨>都市>【卡辛Sins同人】恩惠 > 第二章 飨
    第二章飨

    正午的烈日炙烤着这个小小的聚落,没人愿意在这时走出屋子,苍白的寂静笼罩着荒凉破败的房屋和小径。

    人可以选择窝在屋子里不出来,旷野上的其他生灵却没有这种权利。一只黝黑的蚂蚁在褐黄色的干燥沙土地上踽踽爬行,沿着岩石被磨砺出的粗糙棱角缓缓爬上了高台。它的前肢触到一滩鲜红的血液,那些夺目的红色在岩石表面放纵地蔓延舒展开来,又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变得滞重。蚂蚁灵巧地嗅探着这些僵硬的红色液体,确定这成分不明的东西不是自己的目标,于是便转了个方向,缓缓爬走了。

    无法受到蚂蚁眷顾的血液是从卡辛身上流下来的。他的双手并在一起,被遍生尖刺的藤条在腕部一圈圈紧紧缠住,连接着自木制刑架上垂下来的绳子,就这样毫无凭依地悬空吊起。身体的重量将那些捆缚着手腕的坚韧藤条坠得愈发紧实,尖利的棘刺深深扎进皮肉,简直要把那纤细的的关节生生扎穿。鲜红的血自创口溢出,它们似乎是被硬生生挤出来的,又仿佛不会枯竭,顺着卡辛被迫舒展开的身体线条一路流下,爬过绷紧的手臂肌肉,对顺畅地向内收紧的腰线也绝无留恋,穿过白色战斗服上的醒目黑色线条,最后在凸出的踝关节上汇聚成一股毫无生气的细流,终究被重力拉向粗糙的岩石表面。红色血珠一滴一滴拍碎溅开,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

    卡辛被孤零零地吊在这里已经有一些时候了。在这个破败的世界上,时间的概念是模糊的,对此时的卡辛来说亦如是。他看了看端端正正挂在天上的太阳,只能判断出此刻临近正午。手腕处持续传来阵阵痛觉,而自愈机能和阻碍愈合的异物徒劳的对抗带去了更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可避免地咬紧牙关双眉紧蹙。但是,当他看到终于有人走上这座祭台,来到他面前时,他的神色却平静下来。

    来的人是祭司,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随从手里端着一个木制托盘,托盘上放着什么东西。

    祭司背着手在卡辛面前站定,直视着对方。是他吩咐手下把卡辛吊起在脚尖刚好离地的高度,所以才能这样平视,而不是被祭品居高临下。他打量着卡辛被荆棘刺伤的手腕,仔细端详着那溢出的红色液体,含混地说了一句:“竟然会流血……”

    卡辛对这句莫名的感叹置若罔闻,他开门见山地说:“这是打算正式进行仪式了吗?”

    祭司咧开嘴笑了笑,像是听到什么新奇事一样:“你怎么好像比我还心急,难不成你很期待死在这里吗?那我可真要感激你对神的忠诚奉献了。”

    “…所谓的‘神’,到底是什么?”卡辛转而问道。即便已经被吊在这里半天,他的语调却依然平稳,这让祭司心中暗暗生出一股诡异的烦躁和恼怒,他并不单单想看到流血,他希望看到牺牲品更为精彩和戏剧化的表现,无疑,他失算了。

    但祭司不打算把他的窘迫表现出来,毕竟他才是那个执掌生杀大权的人。他把身后的随从叫上前,从托盘上取过一样东西。那是一把匕首,有着金属都难以避免锈蚀的当下少见的锋利,但不知这种锋锐还能维持到几时。

    祭司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拨动着刀刃,说:“神就是神,毋庸置疑,而今天的你,就是献给神的活祭。”

    卡辛的神色沉静得过分,看向祭司的目光没有一丝动摇,也全无感情,就像祭司不是个大活人而是一团空气一样。这种无机质的冷漠仿佛有种震慑力,让祭司也不再如平时一样成竹在胸,他的脸色阴沉下来,缓缓抬起手,将刀刃抵在了卡辛的左脸颊上。

    “我知道你是谁,你根本不是人类。”

    祭司合着低沉的语调平移手腕,锋利的刀刃在卡辛白净的脸上划动开来,毫无瑕疵的肌肤上瞬间绽出一道细长的伤口,微小的血珠很快渗出。

    卡辛的长睫微微颤动,脸上骤然显现的红色似乎将肤色的白和双眼的蓝都衬得更明晰了。“你还知道些什么…?”他说,“现在这种状况好像正符合你的预期,是什么促使你这样做的?”

    祭司忽然警惕起来,嘴角抿得紧紧的。他离成功已经很近了,不,他认为自己已然成功,完全没有必要让一个本就在计划内的机器人探问出什么。他当然知道一些别的事,比如某个荒诞不经却广为流传的传言——吃了卡辛就能摆脱“毁灭”,获得永恒的生命。在卡辛已被控制住的当下,再去追究动机和起因似乎已没有意义,但正是因为这个传言,他才需要得到卡辛,只是没想到成功会如此轻易。

    祭司注视着卡辛,忽然觉得那个荒谬的传言也不是那么不可置信。

    方才在卡辛脸上划出的细浅伤口很快就愈合了,仿佛不曾存在过,这让祭司感到一丝新奇。

    于是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刀尖微微扎入皮肉,再一次移动手腕,刻划出一条更深的伤口。

    一刀、两刀、三刀……每一条伤口都越划越深,鲜红的血道纵横交错,在原本白净的脸颊上绽放出一朵触目惊心的花。祭司的手开始发抖,他觉得从匕首上传回来的手感反馈很奇怪,让他根本搞不清自己在划什么,但那些流出的殷红液体又如此真实。他偷瞄着卡辛的表情,发现这个面容精致的机器人反倒更淡然了,过程中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那清澈的瞳孔将祭司的脸映入其中,让祭司见识到了自己的局促。他突然发火似地猛甩了一下手,又一道伤口径直斜贯到了卡辛的下颌。这一下的力道着实有点大,卡辛也不免偏了下头,待他再次平视祭司,却还是那副淡然到堪称冷漠的神色,血珠仍在顺着脸颊轮廓滴下。

    “这样是杀不死我的。”卡辛开口了,语气与神情一致。

    祭司愣了愣,他惊讶地发现,先划下去的几道伤口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愈合着,但是,更让他难以忽视的,却是心中逐渐加剧的恼怒。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纵使传言千真万确,眼前这个机器人有无尽的生命力,他也不能这样。他已经是祭品了,是这个高大圣洁的祭台上待宰的牺牲,理应诚惶诚恐地迎接凌虐,并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不甘、畏惧、悲愤、懦弱等种种情绪,或是无谓地抵抗、破口大骂,或是痛苦哀嚎,乃至涕泪横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十分平静地接受这一切,显得他反倒成了这祭台上的主导。祭司恼恨这种不能按自己所想掌控一切的感觉,他咬牙切齿地说:

    “你真就这么想死吗?我倒要看看你能冷静到几时!”

    话音刚落,他便紧紧握住刀柄,猛一抬手,将刀刃深深扎进了卡辛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