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贺老夫人是被吓了一跳，她连忙放下了筷子责备地看了一眼上菜的下人，还未来得及出声，贺临手中的筷子便啪地一声狠狠拍在了桌上。
“我就病了一场，你们眼里就没我这个人了？”
贺临的声音很轻，像是平日里无关紧要地问话，那上菜的丫鬟却吓白了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二少爷，我是无心的呀......是二奶奶坐的太偏了，我，我没瞧仔细，我从前替您守夜的时候把眼睛熬坏了，您当时还安慰我的呀......”她边说着，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去看贺临，想要从他脸上瞧见点什么别的情绪。
贺韦支着脸笑了一声：“二弟，老相好啊？”他维持着那副目空一切的模样，视线在一屋人身上囫囵的转，突然便朝着贺老夫人身边的老婶子开了口：“吴婶，去烧盆热水过来，没瞧见么，我们二弟的老相好手被弄脏了。”
立在贺老夫人身边的老妇脸上僵了僵，她有些没摸透贺韦的意思可也只好应了声：“是。”便低下头往外走去。
“等等。”贺韦突然叫住了她，他的眼神落在贺临的脸上，带着调侃与奚落：“天气冷了，水烧的要热些，别凉着人了。”
吴婶婶木然地点头，彼时她已参透了贺韦是什么用意。
“杏儿啊，快回屋换件衣裳去。”贺老夫人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挥手要下人带白幸下去，许久不曾被长辈关心的白幸心头暖暖，他乖顺的点头应着，正要往外走去，却被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绕到他身后的贺韦堵在了桌边。
白幸心里一惊，连忙要后退避嫌，一壶半凉的茶忽地从他的肩头浇下，壶嘴很小，一壶茶稀稀落地流了几个呼吸才流尽，屋子里静的像是灵堂，所有人都瞠目地看着贺韦的所作所为。汤水那滚烫的灼意被茶水消解没了开始的灼热，可一整壶的水几乎将他整身衣服打湿，从领口浸湿到了束腰，一路蔓延到下身衣摆，滴滴答的往下流水，在脚下汇聚成了一片。
贺韦开了口，口气有些发硬：“先别走，在这儿看着。”说罢，他随手将壶搁在了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这场面太难看了，就连贺临脸上都有些变色，不善的眼神落在白幸那浸湿滴水的衣裳上，贺老夫人也开口严厉的呵道：“贺韦！你在干什么！”
“帮他缓解烫伤，都是男人，你不介意吧？”贺韦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冒犯，他微微拧过头去将视线落在贺临的脸上，话却是问着白幸。
白幸尴尬的指尖都是麻的，他立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僵直地站在那儿，吴妈适时的进了门，身后跟着两个端着一盆滚烫开水的丫鬟。
“不错。”贺韦点点下巴，吴妈便将那铜盆搁在了那上菜丫鬟的跟前。
“洗洗吧。”贺韦的声音很好听，磁性低沉，在人耳边说话时有独特的韵味，现在却像是告知死刑的判官，说出来的话骇的白幸肩膀都是一抖。
铜盆里的水还沸腾的滚着，那铜盆似乎刚从炉子上拿下来，盆底还是热过了头的亮红色，哪是能洗手的温度。那丫鬟这才如梦初醒哭叫着往后挪动身子：“二少爷！二少爷您把我忘了么，我是翠翠呀！还是您帮我起的名字呀！二少爷！我不，我不洗！我错了二少爷！”白幸心脏咚咚地狂跳起来，他转头看过去，已经上来了两个婶子硬扳着那丫鬟的两只手，用力地压进了腾腾热气的水中！
刺耳的尖叫像尖刀一样狠狠的捅进了白幸的心缝里，他的手指尖有些哆嗦，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屋里的几人，下令的贺韦一脸玩味，贺临的面色如常事不关己，贺老夫人紧皱着眉头，但也没有叫停，似乎只是因为聒噪有些心烦，并不因为下人的惨状而动容分毫。
白幸的嘴唇哆嗦了两下，丫鬟的惨叫还在继续，那铜盆的确是直接架在火上烧的，盆身通红，丫鬟的手直接压在铜盆底，呲呲地发出皮肉烫熟的声响。
不，不，这...这未免也太...白幸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他想去拽贺韦的衣裳，却被贺韦一把架住了胳膊硬生生掰着他站直了去看。
“一家人，有事说事。”他嘴角带笑，说完又似乎恍然大悟：“忘了你不会说话，怎么，又可怜她？”
白幸的额头蒙着层薄薄的冷汗，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将自己两只手伸出，摆手示意自己并不想这样。
“......”贺韦嘴角带着笑，用视线细细地捋过白幸的眉眼，他眼目很长，像成了精的狐狸，眼尾微微上挑，透出狡黠的意味，紧紧地盯着白幸，目光似乎要剥开他的衣裳将他看个彻底，看的白幸情不自禁停下了手往后瑟缩。
“行了。”贺韦这才开口，两个婶子便应声放开了手站在一旁，丢下两只手烫得发肿通红的丫鬟在地上打滚惨叫，那皮肉都已经绽开外翻，显然是坏的不能再坏了。
“二奶奶可怜你，还不道谢？”贺韦回到桌边落座，贺家三人坐在餐桌上，边慢条斯理地动起筷子，边缓缓地问着，似乎刚刚没有发生什么，地上痛嚎哭喊的人也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