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每隔一刻钟,就敲横木十一下,从清早敲到了将近正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敲了多少遍。
周围皆是搬运装卸的货船。
皮肤黝黑的船员们扛着货箱搬上搬下的,像一群分工明确的黑蚂蚁,精壮的后背浸出一层白盐粒。
大家都很忙,无暇顾及这两人。
但持之以恒地敲了一上午,就不得不引起异样的眼光了。
“我们的船都快要开了。还敲呢?”镶着金牙的船长走上来,一手叉着腰,一条腿踩在石柱上,煞有其事地瞅着敲横木的两人。笑起来嘴巴一歪,很是市井俗气。
“像你们这种敲横木的人我也碰见过。可惜,人家就是不想跟你做买卖,任你出多少钱都不成。还是放弃吧,早点回家。我们也要开船了。”
林清泉在正午太阳下摇着竹扇,睫毛被照得泛起金棕色。
他微微一笑,“好。你们尽管开船。我再去敲旁边的那一艘就是了。”
船长扶了扶脑袋,被大太阳晒得有些头疼。他用袖子抹掉前额细密的汗珠,“你要找的那个人极其看重缘分。他不想做的买卖,谁也强迫不了。”
从船长身后冒出一个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的船员。因刚搬完货,他的身上在冒出热气。他递给船长一块湿毛巾。
林清泉看着这两人,神色变得异样。
船长用毛巾擦了擦汗,笃定道:“相信我,敲完三遍后若还不现身,任你敲到死他都不会来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林清泉的目光从船长闪闪发亮的金牙、到他饱经沧桑沟沟皱纹的脸颊,再到他微微有点嘚瑟的眼神。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林清泉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船长突然一笑,“既然你已起了疑心,实不相瞒,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名清国商人。”
林清泉上下扫描几眼,“不。你不是。”
他一个上前,绕过吊儿郎当的船长,捉住后面那个魁梧健壮的船员,手指甲够到他的耳后轻轻一拉,一张人|皮面|具就脱了下来。清国人长长的辫子也随面具的脱落而松开,一直垂到腿部。
“是你。”林清泉以一口流利到令人瞠目结舌的中文,说出了这句话,“打从你一上场,我就看见你戴着张人|皮面|具。这么热的天,为难你了。”
这两人都惊呆了。
船长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而且你居然会说清国的语言?!”
林清泉只是隐晦地笑笑,将面具丢进海里,对摘了面具的清国商人说,“听说阁下极为看重眼缘。现在我们见面了。你觉得,我是否符合您的眼缘呢?”
“不符合。”清国商人断定道。
他高壮又坚毅,但看向用语流利的林清泉,眼里出现一丝困惑,“我不和长相出众的人做生意。你可以把这句话当作对你的褒奖,而且你给我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和你这种人有来往的话,会给我造成隐患。请阁□□谅,也请阁下随缘吧。”
“你不能随缘。”林清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