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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五,皇帝下旨赐隆升与顾清穆开府独居。

    圣旨传到临山侯府,文昭长公主当即便要入宫向皇帝哭诉、盼能让皇帝收回成命。

    顾清穆与母亲从来说不清道理,今日也不挣扎,只让漱玉带其他几个丫鬟暂强带了母亲回房,并命人去了寿王府请贵太妃过府。

    “哦,那贵太妃已经去过了么?”

    隆升听到这里,笑着问坐在对面喝茶的顾清穆。

    顾清穆怔了一会儿,缓缓摇头,“贵太妃只命人带回了两个字。”

    “哪两个?”隆升一边笑着拈了一块松子糖吃着,一边随口问道。

    “‘奉诏’。”顾清穆慢慢地道。

    隆升一愣,但随即便又笑了,“贵太妃是解人。”

    贵太妃的确是明白人——隆升单独开府这事儿虽然的确不寻常,但这件事的关键还是皇帝当日对恭皇贵妃及袁牧说的‘本朝旧例’。

    本朝旧例,惟高祖庆安公主故事而已。

    庆安公主乃是高祖顺贵人所生,顺贵人位份低微,庆安公主本人也不算十分得高祖喜欢,大概正因为此,庆安公主生就了一副懦弱性情。

    庆安公主长到十六岁,出降煊赫一时的权臣贾洛之子。贾家公子文采风流,即使在翰林院也可说是一等一的才子——这门婚事实在不错,若是非要说哪里不好,那可能也就是公主的婆婆实在不尽如人意了。

    当日公主夫妻大婚之后,庆安公主和公婆同住——贾洛位高权重,日日忙于公事,内宅之事全然交予夫人。而贾夫人偏偏是个最刻薄不过的婆婆。又因见公主软弱,竟时常刁难儿媳。

    庆安公主因不受宠,故而并不敢声张,但追随公主下嫁的宫女却看不过去,等到一日公主回宫探望顺贵人的时候,竟不顾宫规求见高祖皇帝,哭诉公主的难处。

    高祖查证后勃|然大怒,申斥贾洛,又为公主单独开府,从此不再受婆婆辖制。

    而庆安公主离府后不久,贾洛便因其夫人失德、刻薄公主而被高祖接连申斥,连遭贬谪,夫人的诰命也一降再降,到最后,贾洛竟被逼得在鼎盛之年就辞官回乡。

    表面上看,一切皆因庆安公主而起。

    但朝野上下谁人不知,高祖此前就早有意贬黜贾洛,只不过因为贾洛为人谨慎,一时苦无借口。庆安公主的事,不过是给了高祖一个发作的由头罢了。

    如今,皇帝命隆升与顾清穆也单独开府,又特意提及庆安公主旧例,这又是在暗示什么呢?——惟安顺和东宫事耳。

    “罢了,侯爷也别想那么多,”隆升见顾清穆神色凝重,便笑着宽慰了一句,“我瞧陛下也无意对长公主如何。”

    顾清穆知道隆升所言不错。

    ——昔日贾洛几乎算得上权倾朝野,文昭却是个无权无势的寡妇。皇帝若是真想整治文昭,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一道上谕下去,想怎么样不行呢?但皇帝不但没有,反而还在给隆升开府这件事上找了个还算好听的借口,这便是给文昭和顾清穆留了体面了。

    顾清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个——他母亲并不聪明,只怕是听不懂暗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