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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政结束,太子便怒冲冲带了孙焕回东宫。

    “外祖父方才为何让他们如此不住地诘问顾清穆?”太子回到东宫,便挥退宫人,责难孙焕。

    孙焕见太子动怒,忙便直陈心事,“顾清穆携怨报复,本就是事实。而且此事如果真按他心意去办,御史制度岂不荡然?张鸿和所有御史言官都不会同意。此时正当竭力攻讦顾清穆,使人人皆知顾清穆之非。”

    太子连连冷笑,“外祖父这就错了。这件事的确本就不可能查下去,故而你我点到为止即可。如今话太多,反倒让陛下怀疑你我。”

    “殿下是说?”

    “外公想想,张鸿参隆升和苏慎独,谁遭殃?谁趁愿?”太子问道,“外人看来,自然是隆升和苏慎独遭殃,你我趁愿——此时我们还喋喋不休,不许顾清穆查访是何人向张鸿状告。这在外人看来是什么?不是你我维护御史言官,而是你我做贼心虚。”

    孙焕一愣。

    的确。

    外人看来,隆升与东宫旧日便有恩怨,而苏慎独作为太子一系居然为隆升办事,自然有背弃之嫌。此时,若是太子有意借隆升违制经营之事,惩戒隆升并给苏慎独一点教训,自然是十分说得通的——太子一系太有理由在这个时候设计安排张鸿参奏这二人。

    而顾清穆要求查访申诉人,太子一系又对顾清穆攻讦不休,如此看来,的确太子一脉更加可疑了。

    “顾清穆心思歹毒,外公不该与他多做纠缠。”太子沉声道,“如今形势于我们不利——刘家起复在即,齐家必然要分神对付,不敢轻易动自己的笔杆子。顾清穆更是跟咱们撕破脸了。”

    孙焕似有迟疑之意。

    太子微微眯眼,“外公想说什么?”

    孙焕见太子问了,这才道:“殿下,顾家固然显赫,但是如此惹眼、烈火烹油,未必是福。且顾清穆如此狠毒,也非长久之相。殿下实不必过多介意。”

    太子扭头看看孙焕,不觉冷笑,“外祖父这话痴。”

    孙焕一愣。

    “君父之爱是什么?君父之爱本就是要万人之上、贵不可言,这世上岂有君父爱重却不予高官厚禄、礼法位份的道理?”太子冷冷地道,“天子要起复刘家,立刻先赐谨妃为贵妃,再赐袁家为姻亲——陛下不知道这二者都是惹眼的东西么?但陛下还是赐了,可见君父之爱便是天地间第一霸道的东西。”

    “君父之爱不问惹不惹眼、也不问是否烈火烹油,只问还能不能更显赫一些。”太子道,“所以,陛下不赏,不是保全,而只是不爱罢了。”

    孙焕一时无言。

    “至于说长久之相,更是虚妄。”太子微微咬牙,“殿堂之上、历代名臣,有几个忠厚老实的?倒是他们脚下皑皑白骨,颇多忠厚之辈。”

    孙焕微微叹息,“老臣还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讲。”

    “殿下是元后嫡长,礼法之正,无可动摇。当初陛下病重,太子唯恐有变,故而拉拢兵部的人和天子禁卫,此事虽然引陛下不悦,但终归不算大祸。若是殿下就此收手,东宫之位也是无可动摇的。殿下实在不必自降身份,多做斗争。”孙焕这些话存在心中多时,此时已是不吐不快。

    太子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