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升便也笑笑,和和气气地道:“是一家人,我来看自己表嫂,还不是应该的么?”

    那老妈妈正是刘氏的奶娘,她陪伴刘氏多年,刘氏虽然不是她亲生,但却有似于亲生的情份——奶娘刚听说这门婚事的时候,也有欢喜,但到底还是担心袁家高门大户,会因刘家势不如人而轻慢刘氏。此时见隆升这个袁家最贵重的外甥女一口一个‘表嫂’、‘陪说话’的说着,形容十分可亲,一颗心便放下了大半。

    遂连忙用眼去瞧刘氏,示意刘氏说点什么、和隆升亲近亲近。

    ——奶娘虽是仆妇,但在大户人家做事这么多年,人情世故一道上十分老道,自然知道这袁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其实只要和隆升一人好,也就等于是和袁家全家好了。

    奶娘使眼色,隆升也看见了,但她也正有意亲眼看看刘氏的心性,故而也只一笑、只当未看见便是了。

    “谢谢、谢谢公主来看我。”刘氏低着头这样说。

    隆升本以为她还有别的要说,但左等右等,刘氏却不说话了。

    隆升扎扎实实地愣住了。

    ——她看过刘家那么多女儿,也想过刘氏可能的一百种心性,但她万万没想到,刘氏于刘家众女儿中一枝独秀——刘氏不呆不傻,但拙于口舌。

    隆升能应对百种难题,但刘氏这一招出其不意,却杀得她张口结舌、竟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

    其实这倒也不全怪刘氏不善言辞,实在是隆升今日过来本来也没什么目的——她只是嫌前头吵闹,这才来找个清静地方避一避罢了。

    没目的,自然本来也没带着话题,再赶上刘氏也不长于此,自然难免尴尬。

    隆升这边儿尴尬,刘氏的奶娘却似乎对此情此景十分有经验,当下便十分熟练的接了下来,“少夫人还有些害羞呢,公主见谅。”

    隆升这才松了口气,忙道:“不妨事,新媳妇还不都是这样么?再说表嫂娴静文雅,这才是袁豫安的福气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隆升心里也不是全无疙瘩——大家妇并非只要知道闷头打理家务便罢,尤其袁家还是皇亲,袁豫安的媳妇儿不但得晓得在妯娌间体体面面,也得在外头撑起袁家的面子。沉默寡言并无不可,但若是压根就不会说话那就着实有点问题了。

    袁豫安和刘氏这门婚事是隆升和顾清穆在全然没见过刘氏的情况下一手促成的,当日为了前程,隆升答应得倒也爽快,但后来恭皇贵妃的竭力反对并非没给隆升留下任何印象——隆升事后也隐隐担忧过,万一刘氏是个不成体统的,那可怎么办?

    袁豫安是她表哥,和她母亲是同祖同宗的亲人,和她也是自小相识的,若是这样坑了袁豫安一辈子,隆升也实在于心不忍。

    当日袁夫人说满意刘氏,隆升本也算放心,但今日这一见,心里却又有点不是滋味了。

    隆升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奶娘从旁看着心中便知不妙——只是刘氏不开口,她一个仆妇到底不好屡屡与公主接话。

    不过还是那句话,刘氏口拙归口拙,但是并非傻子。

    奶娘看得出隆升面色不对,她也看出来了。

    刘氏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挽回局面,左思右想,觉得倒不如直承不足还好些。

    遂便只低着头道:“我嘴笨,是我的不好,公主别生我的气。”

    刘氏生得白净清秀,形容可亲,气质也温婉端庄,此时又这样说了,隆升还真有些生不起气来。隆升当下无奈一笑,“表嫂也别这么说……一个人一个性情,那都不过是生来如此罢了,哪有什么好与不好的。”

    “不瞒公主,刘家远居宣州,平日人情来往少一些,我见识的确有限。让公主见笑了。”刘氏柔声说道,但语气中既无自怜自艾,也无酸涩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