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挑眉,“怎么了?”

    “人命关天,臣请陛下亲审刘律声。”王从征叩首。

    御书房内一时寂静无声。

    皇帝唔了一声,不置可否,只是转头去看孙焕,“你还一直没说过话呢,你说呢?”

    孙焕默然片刻,沉声答道:“大逆之罪且罪证确凿,臣不知有何可审,也不知何故要以此有辱陛下圣听。”

    ——卷子从刘律声手上收过来,拿到试卷房,即刻封存,按理说的确可以说上一句罪证确凿了。

    “还是说,王大人信得过刘律声,但是却觉得同考官们不可信?”孙焕顿了一下,又慢悠悠地接上了一句。

    王从征脊背一僵。

    孙焕若说别的都还好说,但他却偏偏去扯同考官——同考官中虽则有个别是礼部分派过来协助办理会试的,但绝大多数到底还是翰林院中王从征的人。故而,孙焕这话一旦说出口,王从征倘若再承认自己认为刘律声之案有内情,便容易被人认为是在怀疑自己人。

    而倘若真的怀疑了自己人,以后王从征还如何率领翰林院呢?

    孙焕似乎是在提醒王从征,这次赌注纵然王从征是对的、隆升赢了,那来日,王从征却又当如何面对自己的下属呢?就算离开翰林院、去了别的衙门,那其他人见他昔日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如此踩自己的下属,又会不会唇亡齿寒、进而不敢为他做事呢?

    王从征明知道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但是心下还是不觉一怯。

    李荣冷眼旁观至此,才缓缓上前一步,道:“老臣倒以为孙大人说得不对。”

    王从征一愣,不觉下意识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李荣。

    群臣,乃至于皇帝都不觉一愣,都不觉也去看李荣。

    “老夫句句所言俱出自对陛下、对江山社稷的一片赤胆忠心,辅国公倒请说说,老夫所言如何不对呢?”孙焕最先反应过来,随即反问道。

    “会试举凡有事,都是大案、天下瞩目,若是就这般不审不问直接处死,天下士子会如何想?他们会不会觉得朝廷草菅人命?会不会觉得朝廷对待会试所出之事态度轻慢?会不会进而认为朝廷轻视会试、蔑视天下文人士子?若真使天下人有此想法,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是孙大人?还是刚才各位义愤填膺、一口一个杀字的群臣百官?”李荣咄咄逼人,“孙焕,你说你一片赤胆忠心,你是对谁一片赤胆忠心?对陛下么?若真忠于陛下,你这般经年的老臣能说得出这种道理不通的话来?”

    孙焕一愣。

    但随即,孙焕说道:“大逆之罪,若是还拖延不定、左审右审,难道就不显得朝廷优柔寡断、难道就不有失天子的威严体统?辅国公说我不忠于陛下,那辅国公一心为罪人求生机,这难道就是忠臣了?”

    群臣见两个老臣针锋相对,立时噤若寒蝉。

    “我乃是今科主考,今科出事,我罪在不赦,想必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了。刘律声和刘家死得明白不明白原本与我无关,但我自己却是要死个明白的——我总要知道今科这番泼天大案,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到底是哪个狂徒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乱,如此我才能向陛下认罪,才能明明白白地带着逆臣贼子一起去九泉之下见先帝!”

    “此案不查个明明白白、不查得首尾清楚,我绝不罢休!”

    李荣勃|然大怒道。

    “反倒是你孙焕,一味要挟众臣、急于处死刘律声和其三族,莫非是你孙大人心中有鬼么?”李荣高声斥责道。

    ‘要挟众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