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意叹道:“不过凑巧而已,是顾小友聪慧,拖延了时间,我才能从那人手中保下他。”
任绍点点头,眼中现出怒意,恨声道:“潇水阁恣意妄为,顾师兄之仇,我剑扫一定会讨个说法!”
“潇水阁?”顾时急声问。
“正是,”任绍颔首,“徐前辈信来的前两日,我们收到潇水阁的信函,说他们已取到……顾师兄的性命,特来相告。”话至于此,声音微哽了哽。“师伯本不相信,后来,便是徐前辈的信……”
顾时别过脸去,一滴眼泪猝然落下,屋子里静默下来。
徐意拍拍李迢的肩,师徒俩悄声走了出去。离开屋子前,李迢回首看去,见顾时仍静静坐在榻上,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晨光慷慨地泼洒进来,他坐在天光之中,却好似连一缕光也无法投注到他身上。
徐意领着李迢停在小院中的杏树下,从窗户看去,顾时屋里的人仍一动不动。他在竹椅上坐下,凝眉道:“没想到竟是潇水阁。”
跟官府不同,江湖人有自己的消息路子。之前跟着徐意走的一路上,李迢就曾见过徐意凭借印鉴从不同的商铺中调取最近发生的事件记录。这些商铺有徐意名下的,也有与徐意相交密切的其他门派的,他们扎根在市井之中,不断将势力范围内的各种消息搜集下来,挑拣重要的情报上递,其他的则存档留待调看。
或许是通城内没有这样的商铺,住进杏花巷后,他们就断了消息的来源,直到剑扫来人,才得知顾绛之事的后续。
李迢对江湖各个势力还不太清楚,正想问,徐意已开口解释:“潇水阁是近年新出现的势力,他们收钱办事,从走镖、取物到杀人,什么事都做。”
潇水阁派出的杀手取了性命之后,都会寄出信函通告,几年下来,手中凶案无数,江湖为之侧目。却没人想到,这个势力竟能取下长风剑顾绛的性命。
屋子里,漫长的寂静后,顾时哑声开口,问道:“潇水阁一向跟剑扫井水不犯河水,缘何突然却……”
任绍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好似从齿间挤出:“潇水阁的信里说,这次是……是闲来想试一试,长风剑的本事。”他闭上眼,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才慢慢平静下来。
顾时却道:“不是。”
“什么?”任绍一愣,他抬眼看去,坐榻上的少年看向他,眼里亮得惊人。愤怒和痛苦在他的眼里流动,说出的话却冷静得好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我亲耳听到那个人说,‘筹码只是顾绛的命’,”顾时说,“这是潇水阁的一个交易。”
在通城外,徐意和李迢以为他早就昏迷过去了,其实他没有,哪怕伤口撕裂般的疼痛折磨着他,他也仍尽力睁开了眼睛,维持着最后一丝神志。
他的仇人就在眼前,他亲眼看着那把刀没入父亲的胸膛……他怎么能闭上眼?他要看着那个人,把他的每一寸外貌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记住,死死地记住。他不知道他是谁,但他一定会记住他。
为了将来亲手将剑送进他的心脏。
“顾郎君要同任前辈他们回去了吗?”李迢问。
徐意却点点拴在院门的马,问:“你觉得这马怎么样?”
李迢闻言看过去,剑扫的马一点也不像南方的马,高大健壮,矫健有力,不提她的小马驹,就是徐意自己的马,看起来也比这种马小了一圈。她迟疑道:“剑扫……从北边买回来的马?”
徐意笑着摇头:“在跟广南边境接壤的大理腾冲府,有一种马,体大坚实,善走山路,有如秦马。”
秦马产于秦凤道一带,是齐国对北骑兵的主要马匹,沈未的坐骑就是秦马,李迢从前见过,神俊非常。确实,比起不远千里从秦凤道买马,大理相距成都府要更近些。
“不止如此,”徐意续道,“我朝和大理之间并未设置互市,剑扫是怎么从大理人手中拿到腾冲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