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风常年混着湿咸的味道,不远处的大海曾经养活过这里一代又一代的人,当高楼建起,车水马龙,本该靠海而生的年轻人却选择涌向了更为宽广的另一种形式的浪潮。

    有人争先恐后,自然也有人选择安居乐业。

    尚远的父母在镇上唯一的一所公立中学任教,虽然工资不算高,但好在稳定,是个令人尊重的职业。

    他们在工作中相知相识,很快结婚后就有了尚远这个第一个孩子。

    尚远虽然出生在一个知识气息比较浓厚的家庭,但是在学习上并没有什么天赋,甚至还要比一般孩子还要普通些。

    常人听过一遍或者两遍就会的题目,他总是要听到三遍四遍才呐呐的点头表示自己学会了,迟钝的大脑连带着人缘都比别人差些。

    朋友没有几个,人也变得孤僻起来,身高窜长的速度也让旁人不敢轻易上前。在学校里总是形单影只,沉默寡言,会让不了解他的人感觉到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漠感。

    而班上的管律则与他相反,据说管律家里是镇上最有钱的,他的父亲年纪轻轻十几岁就辍学外出闯荡,头破血流的甚至还差点为别人去坐牢,后来似乎是遇了什么贵人逐渐发达起来,只是常年的不回镇上,老婆也因为当年要坐牢的事情早早跟人跑了,留下一个儿子没人看管,最后只好请了个保姆照顾着,自己忙到后来更是全国各地的跑,只偶尔逢年过节回来看看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

    即便如此,管律也似乎并没有因为家庭而长歪,他头脑聪明,还总是逢人就笑,大概遗传了些父亲身上的为人处世,班上再尖的刺头也愿意捧着他。

    坐在人群的中心,仰着头颅,带着骄傲,肆意享受着别人的追捧和赞赏。

    明明已经得到了那么多旁人的鲜花和亲近,管律也依然嫉妒并讨厌着尚远,像是第一眼就已经给对方打了个不好的标签。

    ……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学校莫名其妙的把已经相处了两年的同学分了班,整个楼层因为换班而闹哄哄的,桌子椅子挪动发出的刺啦声不绝于耳,夏日的骄阳又晒得人浑身是汗,老旧的风扇在头顶呼啦啦的扇着热风,皮闹的孩子不嫌热的兴奋的在走廊里乱跑。

    尚远抱着自己的书本寻了个最后排角落里靠近垃圾桶的位置,他沉默的绕过乱成一团的同学,默默走到自己看好的位置上整理书本,班上有几个之前和他是一个班的,但是却没有人过来和他打声招呼,周身的氛围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尚远没有感受到别人看向他的目光,他甚至不觉得自己的这个样子有多不合群,自顾自的保持自己原有的状态。

    直到他抬头看向黑板的一瞬间,才微微的晃了神,感受到外界传来的讯息。

    尚远有一个只有他父母才知道的小毛病,就是看到好看的事物就走不动道,如果没人上前阻止那他就会一直那样。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样的事情也就少了很多,大概是事物看的多了,也就不觉得某些东西有多好看了。

    但是尚远却头一次看见管律这么好看的人。

    教室依然是吵闹的,一小部分的同学跑到讲台那簇拥着管律,他们脸上都戴着笑,笑声里带着想要亲近的意味。

    管律确实长得好看,大眼睛长睫毛,皮肤雪白,像是一个瓷娃娃。只是当时年幼无知的他们把这种好看拘泥于外表,直到长大后的管律才让他们惊觉对方不仅是外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春日里樱花树下的风,带着初恋的味道。

    管律一一对着几个认识的同学打了招呼,犹豫着该接受谁的“邀请”,和对方成为同桌。抬头打量四周的同时也注意到始终盯着他不放的尚远。

    尚远的眼神直勾勾的,盯得人很不舒服,管律微微皱眉,视线越过对方就看向别处。

    有时候拥有一张好看的脸,也是很困恼的,管律当时心不在焉的想着,他对于第一次相遇的尚远,印象并不是很好,但是也并不在意。

    在管律他妈刚跑的那段时间,他也是被镇上的一些野孩子欺负过,孩子的恶意总是无知又纯粹,后来他发现只要自己做出委屈的表情,大人们就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自己归为弱势的一方,哪怕对方也被自己打的头破血流,甚至比自己身上的伤还严重,也不妨碍自己成为那个受伤害的人,而不是施暴的人。

    反正总会有人替自己收拾自己不喜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