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父更是对当初半仙们的话深信不疑,他深怕来之不易的、原本命中并不属于他的儿子夭折,不敢把他养在身边,而是放在他妻子娘家那边抚育,而把女儿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直到儿子健康成长,才把人接回来。

    两姐弟说着话,花园中的戏台已经开场,两人不再交谈,专心看戏。

    “台下人走过……”

    台上的人一出来,郑宝儿就皱起了眉头,等到开腔,更是抿嘴。

    郑秀梅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问:“可是哪里不对”

    郑宝儿连连摇头,不对,哪里都不对!

    从发饰到神态气质,唱腔到举止,全都不对!他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浑身不舒服,一股子的违和感。

    “红叶两边的头发是卷曲的,后面的头发是直的,声音更为浑正,嘹亮,大气,还有感觉……哎呀,反正就是不对!之前老师教的那个骂人的词叫什么来着,画虎不成反类犬……对,就是这种感觉,”郑宝儿是见过红娘表演的,总觉得两者之间有着深刻的不同,至于不同的是什么,他一时也分辨不出是什么。

    郑秀梅一听,柳眉蹙起,自言自语:“看来,还是得请那个红叶女伶来一趟才行。”那些个贵妇小姐难伺候得很,除非是几可乱真的仿品,否则都入不了她们的眼,不然就算请她们来看戏了,也只会惹来耻笑,失了身份,丢了排面,这可不是她要的。

    当即就派了得力手下去请,手下领命而去,回禀两日后过来。郑秀梅柳眉舒展:“算他们识相。”据之前的手下回禀,在此之前可是有十几户人家要那伶人上门唱戏了,权贵人家向来论资排辈,她们家能排在明天,看来这个轻歌舞剧团也不过如此。

    郑宝儿在一旁魂游天外的模样,郑秀梅不满地把他打发回去:“快回书院去,先生又得说你了。”

    郑宝儿一惊,想起下午还有课要上,连忙带着小厮赶去书院。

    幸好还未到上课时间,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讲闲话,突然,某一处响起了争吵的声音。

    郑宝儿与其他人齐刷刷好奇地看过去。

    “位卑未敢忘忧国?区区戏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大放厥词,简直笑话!”

    说这话的是王宏盛,当朝丞相王向文的表侄,父亲在应天府担任主簿,官职不大不小,但在以富商子弟为多数的弘文书院里,勉强亦算得上风云人物,与他争吵的是关鸿威,五品武将之子,关鸿威握住拳头,威胁性地挥了挥:“你说啥?你再说一次!?”

    他曾赶在最后一场的时候到西街戏台看过红叶姑娘唱曲,当场惊为天人,这两天茶不思饭不想,魂牵梦萦的都是佳人的倩影,如今听到意中人被人侮辱,顿时拍桌而起,愤怒不已。

    面对脸红脖子粗的关鸿威,王宏盛丝毫不惧,神态轻蔑:“下九流区区贱民,也敢称‘忧国’!徒增笑耳!”

    他这话一出,登时激起了众怒,尤其是那些听过曲的少年们。要知道,他们本就怜惜美人,况且,《赤伶》光是从戏曲内容来看,便无可指责,妥妥的正能量,那些本就有远大抱负的学子,更是被激起了心底的共鸣,听得热泪盈眶。

    有一连听了三四天的看客把戏曲遣词用句抄了下来,四下分与书院同窗,哪怕是学识修养再差的人,都能看出该曲文学造诣极深,唱词浅显易懂,却言浅情深,富有深度,不是简单的儿女私情,更不是贫贱人家的自怨自艾,更像是某个怀才不遇的大才在借机明志。

    曲词中的家国大义,饶是一些刻板的书院夫子与朝廷官员,都在私底下细细琢磨,惊艳不已。

    当下,便有一身着白衫的学子越众而出:“王兄此言差矣!红叶姑娘一介女流,却也能说出‘位卑未敢忘忧国’,可见,她既清楚自己是何身份,却又为国家前途担忧!光是这份胸怀,便不是普通三流九教之人可比的!”

    他旁边的皂衣学子讽刺:“倒是王兄,只关注那苦命女子出身,却忽视她之品性高洁!身为士子,见识竟连小小妇人都不如,这番态度,小肚鸡肠,毫无容人之量,不过尔尔。”

    王宏盛勃然大怒:“金修德,你含血喷人,信口雌黄!”

    金修德:“哟,某人恼羞成怒,可是被我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