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室里人山人海，所有的座椅上都缩了病人，等了好久，他们才轮到一个空位。
坐下没多久，姐夫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输液室里太吵，他干脆走出去接听。
林深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自从瞎了以后，他的时间就变得格外漫长。尤其像现在，没什么消遣途径的他，每一秒都只能硬挨过去。
他还有些发烧，意识不是很清楚，迷迷糊糊地回忆陈年旧事。
林深听过一个说法，人的记忆是不可靠的，无论再怎么深刻的场景，总有一天也会变得模糊。瞎了之后，林深的世界只有无法触底的黑色，回忆里的万紫千红正褪色消散，无可逆转。
林深还攒得住的记忆寥寥无几，一开始他也有过惊慌失措，生怕自己只能与黑暗为伴。但在徒劳的恐慌之后，林深也就渐渐接受了现实，沉默地等待，回忆彻底糊成一点墨的那天。
撞了自己的那辆车……到底是红色还是白色。林深微微皱眉，他明明是看着失控车辆撞过来的，这本该是他最鲜明的记忆，可如今也已描述不出全貌。
……说起来，赔偿款好像也没到位。
失明之前，林深还是个学生，失明之后，他也就丧失了很多工作机会，手头确实不够宽裕，没法给自己请个看护，如果有看护，他也就不必厚着脸皮麻烦姐姐一家。
正当林深胡思乱想之际，有人走到他旁边，关了单向阀，“回血了，我去帮你叫护士？”
回血了？这么快，林深体感自己坐下还没多久。
似乎是看出林深的疑惑，这人解释了一句，“你的第一瓶针水只有100ml，单向阀又开到最大，很快就能打完。\"
这个人的声音放得很轻，可林深却听得很清楚，还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样啊，谢谢你，麻烦帮我叫一下护士。”林深连忙道谢，说完才意识到，对方说话的方式，大概一早就意识到了自己是盲人。
护士很快到来，替林深换了新的针水，旁边的热心人没急着离开，反而拉了张小凳子坐下，还给林深递上了一个热水袋。
之前针水走得太快，他的手又冷又疼，可即便是林深自己，都不会在意这点不适。
“这是新的，很干净。”知道林深看不见，对方还特意说明了一下。
林深有些不知所措，他感受得出来，对方没有恶意，可林深已经没法自然而然地与他人相处。
对方似乎没有察觉林深的僵硬，相当自来熟地领着话题跟林深聊了下去。
“你一个人？”
“有家属陪的。”
“那他人呢？”对方语气有些明显的不善。
“额，他有点急事，在外面打电话。”林深对姐夫倒没有不满，且不说他们不算正儿八经的家人，就算是一家人，别人肯挤出时间陪他上医院，已经相当不易，林深不可能指望姐夫能够事无巨细。
“哦……”对方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没有说出什么令林深难以招架的话，不过语气却突然一变，“考虑找个看护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