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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兄弟(八中)

    亲眼目睹了一场长亭送别,无论是独立营的弟兄,还是游击队的战士,每个人心里都觉得甜丝丝的,仿佛被送别不仅仅是赵天龙,还包括他们当中的每一个,而站在远处依依挥手的几个女子里头,也有一个凝望的目标是他们自己一般。

    除了甜蜜之外,就是一抹无法抹去酸意了,仗着跟赵天龙关系熟,周黑碳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出言调侃,“我说龙哥,你准备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看样子用不了几天了吧!上门提亲的聘礼准备好了沒有,如果沒有的话,兄弟帮你凑一份子。”

    “不急,不急,怎么着也得等斯琴从重庆回來。”明知道对方是在拿自己开涮,赵天龙依旧不愠不火地回应,“如果那时我手头紧,说不定真的要找你借一点儿,谁让我认识的朋友里边,只有你一个有钱人呢。”

    “我呸。”一番唇枪舌剑都扎在了棉花上,周黑碳甭提有多憋得慌了,狠狠冲地上吐了口吐沫,大声叫嚷,“你可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沒钱时记得我这个朋友,娶媳妇时怎么不捎着我一道呢,。”

    “也行啊,斯琴身边那两个小姑娘,荷叶和藕枝,你看上哪一个了,要不我跟斯琴去说说,把两个都让你娶了。”赵天龙正值春风得意,嘴巴也变得非常灵活,顺着周黑碳的话头,轻而易举地将其挤兑得沒了脾气。

    两个侍女虽然都是美人胚子,身份却属于王府的私奴,虽然斯琴不会真的将她们姐妹当奴隶看,可按照草原上的传统,这两个女孩的丈夫,却必须是王府里面高级仆从,当现任的老管家和帐房亡故之后,理所当然地接替王府的管家、帐房之类重要岗位,将來她们的儿子,女儿,则是小王爷的伴当,贴身丫鬟,如此一辈传一辈,世代都要比王爷夫妇低一头。

    周黑碳好歹也是晋绥军的营长了,自然不肯为了娶个美女投身王府去给斯琴当管家,鼓着腮帮子运了好半天气,才恶狠狠威胁了一句,“你,你甭得意,等着,等你娶她过门那一天,我一定会带齐了兄弟去凑热闹。”

    “好啊,我还正愁自己这边沒什么亲戚朋友呢,你把一个营的弟兄都带來正好,大不了,我围着月牙湖摆流水席,先跟弟兄们混个脸熟,等你周黑子结婚时,也好带着游击队的弟兄去还礼。”

    “你”周黑碳再度丢盔卸甲,即便在赵天龙和斯琴结婚时,他真的把一整个营的弟兄都拉去吃大户,也不过是四五百张嘴巴的事情,况且独立营目前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连的规模,照着满编还差着很远,而如果赵天龙存心给他捣乱,在他结婚时登门道贺的,可就不止是喇嘛沟游击队了,只要斯琴女王爷一声令下,整个乌旗叶特右旗的牧民,都可以算进宾客队伍,到时候一个人拿着一把干蘑菇做贺礼,光吃饭,就能把他周黑碳活活给吃成穷光蛋。

    “行了,你还是先想想,到哪去找自己的那一位吧。”见周黑碳再度被憋得脸色发青,赵天龙耸耸肩,做出一副我不屑跟你斗的姿态,催动坐骑到前面去替大伙开路。

    “德行。”周黑碳冲着他的背影不满地囔,“不就是名草有主了么,有什么好得意的,要不是你下手早,说不定斯琴会看上谁呢。”

    嘟囔完了,心里却又涌起了几分失落來,以前自己是黑狼帮帮主,过得是哪里死哪里埋的日子,自然也顾不上想什么娶妻生子,为老周家延续香火,而如今自己好歹也是正规军的营长了,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已经拿得出手,可举目四望,认识的屈指可数的女人当中,又有谁配得上与自己并辔驰行呢,。

    “羡慕人家了。”见周黑碳的笑容有些萧索,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彭学文凑上前,低声询问。

    “不关你的事。”周黑碳扭头横了他一眼,咬着牙回应,“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论年龄,我比你小好多呢。”

    彭学文摇摇头,丝毫不以周黑碳无礼态度为意,“老家那边早就给我安排好了亲事,只要我抽空回去一趟,就可以把她娶进门來,只是我这边一直抽不出功夫而已。”

    “身在福中不知福。”周黑碳满脸羡慕嫉妒恨,低声回应。

    “女人么,早有晚有还不都是一个样。”彭学文笑了笑,继续低声开解,“不过你现在真的不到着急的时候,虚岁才二十出头的营长,不光在晋绥军,整个国民革命军里头也沒几个,回去后好好折腾两年,在黑石寨那边把局面打开了,到时候,只要你的英雄事迹一见报,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学生,会排着队找上门來,。”

    “呸,你就给我鼻子上挂胡萝卜吧你。”周黑碳笑着啐了一句,满脸憧憬,“希望真的有那么一天吧,到时候,我一定请你老彭在旁边帮我把关,怎么着也得挑一个比斯琴差不多的女人出來,省得姓赵的天天在我面前得瑟。”

    “一定,一定。”彭学文笑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了,到时候要是沒有女学生找上门,我就从我的亲戚里边帮你寻觅一个,保证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无论走到哪,都绝对拿得出手。”

    “那我不就得管你叫大舅哥了,。”周黑碳听得高兴,顺嘴调侃,“连带着小黑胖子,也成了我的连襟,。”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彭学文的脸色黑了下來,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戳到的对方心中的痛处,赶紧抬起手來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低声说道:“哎,看我这张嘴啊,一高兴就沒把门的,老彭,你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个人读书少,说话向來不过脑子。”

    “沒事儿。”彭学文摆摆手,笑着回应,脸上的表情却带着一股抹不去的黯然,周黑碳是有了名的口无遮拦,他即便脾气再差,也不能为几句不经意的玩笑话,跟对方翻脸,更何况这次再度被派往察北,周黑碳的独立营还是他能正常展开工作的必要依仗,无论于公于私,双方都要保持一个相对密切的关系。

    然而那句大舅哥,却着着实实戳在了他心中的伤口上,颍州彭氏是个枝繁叶茂的地方望族,这一代中目前还待字闺中的女孩子至少能达到两位数以上,但无论哪一个,彭学文都沒拿她们当过亲妹妹看待,虽然她们都跟他有着或远或近的血缘关系。

    在彭学文的心里,他只有一个妹妹,那就是已经亡故的彭薇薇,当年发生在葫芦屿火车站的惨案如同一根刺,永远都扎在他的心窝子上,不能轻易触碰,一碰就会鲜血淋漓,为了让这根刺不再疼,他甚至想过凭借说服斯琴去重庆的功劳,给自己谋一个远离黑石寨,再也见不到张松龄的职位,谁料阴差阳错,军统局的某位要员居然看中了他‘独立在敌后开展工作的能力’,把他升了一级之后,又给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