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穹把酸软的手臂放下来，将木剑放在一旁。他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树下的姜烨然，随后被游立言叫了回神：“不用看了，你叔叔都坐那边半天了。”
“所以那是谁的墓？”楼穹眨眨眼，问，“师父你知道吗？”
游立言的眼皮半垂下去，像往常那般看起来慵倦平淡：“不知道。”
还没等楼穹问更多，游立言就吩咐他把刚刚运转体内真气的过程再尝试一次。只不过这次需要楼穹紧紧握住木剑。“把它想象成一把真正的剑，将气附在上面。”游立言指导道，“剑内蕴含的生机是你的气游走在上的脉络。顺着它，将你的气延伸过去，随后通过剑发出来。”
楼穹照做一次。在将体内真气随着木剑而延伸之际，他感到整把剑似乎成为了延伸的手臂的一部分。虽然只有一瞬，但剑在他手中已经散发出一层浅蓝色的光亮。睁开眼的瞬间，楼穹向外用力劈去——浅蓝色的剑风在空中散开，拖曳其后的剑影闪烁着水波般的光色！
孩子目瞪口呆：“刚刚那是……？”
“剑风罢了。”游立言也对楼穹第一次尝试旧友如此大的进步非常满意。
小孩立刻一蹦三尺高！楼穹兴奋地转过身，闪亮亮的大眼睛盯着游立言：“师父，刚刚那招好帅啊！有名字吗？怎么做到的？是我的真气吗？”
被他这么一盯的游立言不由自主地错开对方热切的注视：“那个不是剑招，只是真气的运用……你别这么看着我。是，是你做出来的。做的很棒，楼穹。接下来要继续好好练习。”
“我会的！”第一次作出肉眼可见的成绩，楼穹别提有多兴奋了，“原来这不是剑招吗？那师父会不会更多的剑招，你回头教教我嘛。”
白发人似乎非常不适应应付突然热情起来的小孩：“以后会教的。你现在先好好练习如何运转真气……刚刚那种方式，可以再多试试。不用勉强。”
就在游立言绞尽脑汁在想如何让楼穹不要闹腾的时候，他用余光看到了姜烨然向他走来。那表情清楚地写着些道不清的变化。于是游立言迅速地将敷衍过去楼穹，叫他就在这片广场上练习，自己要和他那便宜叔叔有要事相商，过一会儿就回来。
还沉浸在兴奋中的楼穹自然是满口答应，望着师父和叔叔消失在下山的台阶后，他则是兴致勃勃地握着剑，争取再斩出和刚刚一样的剑风来。
“你一直都在骗我，游洵心。”
“砰”地一声关上门，姜烨然的声音沙哑地宛若刚才哭过。“你一直都在骗我。”他一只手把着门闩，将游立言禁锢在他的臂膀之间。面对着那双淡然的烟色眼睛，姜烨然第一次感到胸中灌满了苦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其实你给自己选的地方是这里？”
游立言垂下视线：“有意义吗，姜嘉远？”
“有意义！”姜烨然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当初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我、那个姓冯的、还有楼嘉生，都以为你已经——”
回答他的是眼前瞬间划过的银风。姜烨然下意识用自己的灵剑抵挡，这一击才没有命中他的眉心。游立言手中的银翠折扇又出现了。他握着扇子，面色冰冷，眼睛像从三九寒冬中浸过般：“不，早就没意义了，姜嘉远。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赎罪？充其量是安抚你自己的良心罢了。“
姜烨然似乎被这句话揍了一拳，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极度痛苦起来。
“……对不起。”良久，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挣扎，他才从舌尖挤出字来，“立言，对不起。”
回复给他的只有游立言的沉默。
“我当初应该信你的。”姜烨然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颤抖，“我应该……在你被楼嘉生带到浣溪阁的大堂受审的时候，就把你给带走……是我的错。
“当你被长老们为难的时候，被楼嘉生用刑的时候，我应该站出来的……对不起。”
游立言冰冷地注视着他，捏着扇子的手指也开始微微收紧。
“我找了很久，”姜烨然缓缓抬头，注视着游立言的面孔。这张脸在他千年的修行生涯中从未被忘记过分毫，他有想过对方会一脸冷漠、亦或者愤怒地斥责他当时的懦弱和无能，但游立言的表情却比冷漠更冷，让姜烨然想起他曾以为的那最后一面：“我告诉楼嘉生，冯歆那头妖怪杀死的人，不该算成你的错误，你只是被他控制了神志。但楼嘉生不信我，他不信你只是被冯歆给控制了——我知道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