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长途货车讨生活只讲究一件事儿——多拉快跑。
这是个苦活，一年到头吃喝拉撒都在车上，赶时间赶路程，在到达下一个目的地之前就要着手对接后面的行程，跟外界仅有的交流就是跟装卸货工人说“谢了师傅”，跟加油站员工说“柴油加满”。
人嘛，群居动物，最受不了寂寞，所以大部分同行都选择两两组合。兄弟档可以轮着开，歇人不歇车，跑单子最快。夫妻档一个开车一个做饭，虽然累但身子不亏。
像韩征这种形单影只的“独行侠”并不多见，不过当事人乐在其中。
他是从孤儿院出来的，成年前都没机会出过远门，进入社会学手艺的时候毫不犹豫就选了开车，陆陆续续给别人开过小面包，替过夜班出租，最后当了跟车小弟。
跟车的几年间他全国各地到处跑，这种能看遍大江南北风景的营生让韩征向往非常，于是攒够首付款后他立刻办分期买了台二手半挂，开启了“一直在路上”的新生活。
他没什么生活压力，只要赚够每月分期还款，扣掉物流公司的分成，剩下的都进了自己口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一个人拉一车货，到地方一车货换一兜钱，走过山林湖泊，穿越戈壁沙漠，笑看日升月落，好不自在。
更深露重的时候也偶尔想过能和自己婆娘躺一块儿说说小话，但又一想自己算个屌毛。
居无定所，卡里就小几万积蓄，哪个女人愿意跟自己漂？本来都做好孤独终老的打算了，谁成想，自己竟然会在做货车司机的第五个年头里，在路上捡起个老婆。
“老公，吃。”
副驾驶伸过来只细长胳膊，把喷香焦黄的蜂蜜小蛋糕怼在他嘴唇上，韩征虚虚咬了一口，咂巴两下嘴就皱起眉头，“齁甜，你吃。”
傻子嘿嘿笑着把剩下的送进自己嘴里，鹦鹉学舌道：“齁甜，媳妇吃。”
“你喝口水，别噎着了。”韩征眼睛盯着前方，腾出只手摸起水杯递过去。
傻子喝完再递回给他，“老公也喝。”
“乖。”韩征喝一口，重新把杯子放回原处。
转眼就和傻子结伴同行仨月了。
曾经无牵无挂潇洒闯荡江湖的一条人不知不觉间都习惯了旁边有这么个能吃能喝的小傻子。
不会像雇来的跟车小伙一样脚丫子滂臭还耍心眼，也不像厉害婆娘那样管钱管人，每天起来就乖乖在副驾驶坐着，给个小零嘴、喝瓶饮料就能乐好半天。
韩征看着当初捡回来跟根儿枯柴似的人被自己亲手养成香香软软的模样，心里特有成就感，没白瞎他一天天好吃好喝地供养。
这段时间小傻子肉眼可见地长了称，捡来时身上那些旧伤好利索后痂都掉没了。晒黢黑的脸颊每天早晚都被他糊噜一层大宝，蜕过皮很快也恢复了白皙，现在的小傻子清爽干净，不说话时看起来丁点儿毛病没有。
哦对，现在不叫小傻子，叫小猫。
因为这人老跟猫儿似的，特喜欢悄没声儿地钻他怀里，搂着他胳膊腰就没完没了地蹭。
既缠人又馋人。
越靠近内蒙古气温越低，到深夜时更是八面钻风，韩征这辆二手车买来时空调功能就不太灵，以前他一个老爷们儿无所谓，冷了就裹上军大衣继续开，可现在不行了，小猫身子弱，哪怕裹着被子都冻得直哆嗦，他不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