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寿康宫。

    杜澜心撞到了脑袋,昏迷了两日两夜仍然没有苏醒,宫内上下一片愁云惨淡,太后跪在佛祖前念经,连午膳也没用。

    太后早年与王成贲和离,改嫁当年的老燕侯,做了皇帝继母,这些年日日夜夜,每每想到长女王玢儿,总觉得心痛难捱,愧疚那时自己无力,只能把她留在了王家,叫长女在乱世中颠沛流离,最终丢了一条性命。

    那日在宫宴上见到杜澜心,太后一眼就觉得她和长女容貌相像,心生怜惜间便叫她来跟前说话,结果一来二去,竟真说出些门道。再看她拿出的那块证明身份的山水玉佩,太后简直喜极而泣。只可惜长女已经亡逝,无缘再见,如今太后只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补偿给杜澜心。

    奈何舒明悦那个孽障!自幼娇纵任性不说,这次竟心狠手辣到想取澜心性命!还有皇帝!

    她嫁给他父时,皇帝已是个十四岁少年郎,聪颖勇毅,上有阿姐姬青秋护着,旁有叔伯兄弟相助,虽是个半大少年,却已然坐稳了燕侯世子之位。

    她这个继母不好当,十四岁早已不是稚语孩童了,她再百般讨好也收效甚微,这二十余年,他虽尊称她一声母亲,但打心底里到底不亲近。

    太后神情愤愤,恨叹一口气,若她是他亲生母亲,延嘉殿之事绝无可能如此善了!定要将舒明悦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孽障扒下一层皮来!

    “娘娘,娘娘,澜心姑娘醒了!”一位宫女匆匆入内,欣喜喊道。

    “什么!?”太后神色一喜,连忙扶着身旁宫女的胳膊站起来,匆匆朝正殿走去。

    一入内,一股浓郁的药香味扑鼻而来,杜澜心靠坐在床榻上,额头上颤着一层厚厚纱布,面色苍白如纸,如弱柳扶风。

    太后快步上前,在榻边坐下来,一手将她揽入怀中,捧着她脸蛋抹泪欣喜道:“好孩子,你终于醒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杜澜心看着太后,眼里渐渐蓄满泪水,豆大的泪珠自雪腮一边滚落,晶莹莹的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太后看得心疼不已,亲自捏帕为她拭去眼泪。

    杜澜心哭道:“外祖母,澜心好害怕,呜呜……我方才瞧见黑白无常了,他们说要带我走,我不肯,便听到了外祖母为我诵经,这才醒了过来。”

    太后本就心疼,听她这么一说便觉心中愈发酸楚,可怜这孩子鬼门关走一遭,搂着脊背安慰道:“别怕,已经醒了,没事了。”

    杜澜心却眼泪朦胧地摇头,忽然起身下床,双膝跪地。太后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她,“怎么了这是,跪下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杜澜心却一动不动,俯下身,额头触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哽咽道:“外祖母大恩,澜心无以为报,是外孙女不孝,进宫以来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日后无颜再住在宫里了,望外祖母恩准,让澜心回杜家去。”

    “你胡说什么!”

    太后面色一急,上前扶起她,眼里望见那张与长女相似的苍白脸色,,心中当即软和了一大片,纵然有再多疾言厉色也说不出口。

    太后扶起杜澜心长叹一口气,轻声道:“你母亲命苦,你也命苦,回那杜家作甚?这不是你给外祖母添麻烦,分明是那孽障找事!好了,澜心,快起来,安心在寿康宫住下,好好养伤,莫要胡思乱想。这次的委屈,外祖母定然不会让你白受。”

    ……

    太后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够,故而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插手皇帝的事情,也没必要操那份心,从少时娶妻生子到如今登基为帝,无论皇帝说什么她都点头道好,母慈子孝,不过如此。

    但澜心是她嫡亲的外孙女,她不能狠心不管,想了又想,太后换了身衣服,准备亲自去一趟紫宸殿,向皇帝为杜澜心请封一个郡主。

    宫殿内寂悄安静,杜澜心坐在铜镜前,小心翼翼地解开缠在额头上的白纱布,露出了一方光洁额头,唯有左额角处有一块拇指大的血痂,在白净脸盘上分外狰狞刺目。

    容貌于女子有多重要,无需多言,可那舒明悦心肠歹毒,上来就毁她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