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小虬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晕眩,再回过神来,自己正躺在湿漉漉的石地上。原来那瀑布口藏着一座传输法阵,不过,空气里湿意拂面,耳畔水落轰鸣声不绝,他应该离瀑布不远。

    假新娘胡乱扯掉盖头,坐了起来,发现这是一座昏暗的溶洞,天光从左侧甬道拐角洒落进来,也是瀑布声的方向。司小虬皱起眉头,耸了耸鼻子,只觉得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难以描述的香味,似乎有点熟悉,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他扶着岩壁起身,不小心被新娘子的吉袍绊了一个趔趄,脚下“哐当”一声,踢倒了一座雕花铜香炉。司小虬定睛一看,香灰里滚出一块紫红色的东西正冒着烟,气味馥郁得令人作呕。

    这是什么鬼东西?娶个媳妇儿还点香,啧。

    凉风裹挟着水汽从洞口灌进来,司小虬凝神屏息,蹑手蹑脚地往深处走去。这山洞很大,越往山腹走,分叉的路口也就越多。

    他扒着岩壁,悄悄探出脑袋。

    一条黑色的三眼大蜥蜴正趴在嫁妆盒里,扒拉着金银珠宝,两眼发光。它一会儿摸摸翡翠镯子,一会儿又蹭蹭夜明珠子,一会儿再把肚皮反过来,抓起珍珠又让它们掉回盒里,就听个“哗啦啦”脆响,一脸很享受的模样。而它身后,已经堆起了一座亮晶晶的小山,想必是十几年来,黑虺囤积的嫁妆。

    只是,这黑虺并不大,完全没有黄大仙说得那么骇人。更重要的是,这虺虽长三眼,却只长了一对发育不全的小角,一脸灵智未开的模样。司小虬觉得自己一只手劈死俩只不在话下。

    不对!

    既然这玩意儿尚未开灵,又如何能呼风唤雨、引发山洪?它这一尾巴下去或许能把人打趴下,但若说它能引来山洪,让蒲家村庄稼无收,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可是,方才送亲的时候,村民们迫切地祈求风调雨顺,老一辈的人们也都在祈求龙神莫要动怒。由此可见,当年“巨龙怒吼、洪水暴发”确有其事,而且,之前这十四年的供奉,的确保了十四年的平安……

    既然这条黑虺不可能引起山洪,那些传闻又是怎么回事呢?

    司小虬纳闷了。

    那黑虺似乎注意到了司小虬的存在,但它只是懒洋洋地一抬眼皮,对新娘子毫无兴趣,继续埋头扒拉自己的宝藏。司小虬感到这虺对自己并无敌意,也不理它,径自往甬道深处走去。

    一个小下坡之后,洞穴豁然开朗。司小虬没想到这山体里还藏着如此大的一个空洞,无数大小不一的钟乳石倒悬于空中,洞底部的石芽也参差不齐,好似巨龙张开的獠牙大口。而每一根钟乳石的尖端都聚集了一些会发光的小飞虫,时明时暗,宛如星辰宇宙。

    洞穴石林深处,一座神像法相庄严,泛着黑金色玉质光泽。那神像大约有普通人的两倍高,单膝点地跪着,双手握着一柄长剑,竖于身前,一身斗篷遮住了面目,看不到脸。大约是有灵力护体,那座神像保存完好,外表光滑且干净,没有丝毫岁月的痕迹,就好像有人定期清扫一般。

    司小虬提起裙角,缓缓向神像走去。随着脚步声逼近,那剑身上突然亮起无数荧蓝色的光点,受惊的小虫向四周飞起,如光尘般散开。

    司小虬的目光落在剑身上,发现那是一把无镡无鞘的剑。

    “喂!”他大声喊。

    山洞里响起空灵的回音,四周萤光虫骤然亮了又暗,却没有人回应。

    真奇怪。司小虬腹诽:那黑虺对自己毫无兴趣,显然不是一个来娶亲的,那这山洞里只剩下这座神像了,怎么也对自己这个新娘子不理不睬?之前那十几个新娘,在进入这个山洞后,又遇到了什么事?

    司小虬走到神像前,耳畔突然传来了一声悦耳的铃声。那声音清亮而脆,转瞬即逝,像是一根极细的金丝刮过耳膜。司小虬疑惑地一低头,看向脖子上的那根铃铛。

    是他听错了吗?这万年哑巴竟然响铃了?

    但很快,那铃声又消失了,司小虬耳畔恢复了“哗啦啦”的瀑布声,以及水滴滴落的声响。

    司小虬抬头看向那座神像,用力一拍他的小腿,“啪啪”留下两个泥手印:“醒醒,有人吗,出来成亲啦!”